刀光是青的、雷光是紫的、業障是黑的,而飛舞的衣袖則是緋色的。四種顏色碰撞在一起,交融又爆裂,無端端地勾勒出一種似是魔物邪怪才會有的讓人驚心動魄的詭色。丹蘅提著刀,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並沒有任何防守自身的招式,而是以一柄快刀勾勒出的連綿刀光來防守。漂亮的瞳孔中映襯著五色的光,她的周身有一種厭倦了世界要與天地玉石俱焚的決然、狠辣與薄情。
東南西北,四面都是刀光。
像是一個不停收縮地布滿尖利齒牙的方盤,要將人鎖困在其中。
中年修士的攻勢已經在刀光之中消弭了,他的額上沁出了冷汗,袖中飄出了一枚法符,輕輕一拍,便被遁光裹挾著厲害。丹蘅微微仰頭,清微神雷驟然轟隆,仿佛無數條咆哮的銀龍將昆侖閬風巔的上首撕裂。她低笑了一聲,直視著前方,視野中的景物消失無蹤,隻余下了那粘稠的化不散的血海以及詭異的、永不消散的哀嚎與詛咒。
風聲呼嘯。
姬贏負手立在窗前。
綿延不絕的清微雷網壓過了漫天的晴色。
她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來,但是很快,她的眼神中閃過了一抹異光,這笑容轉瞬間就變成了擔憂、煩惱與怒火。
可她仍舊沒有從殿中走出去。
在這個日子裡,她可以藏在暗處等著別人出手,等著其他人來收拾殘局。
-
閬風殿中。
蓬萊修士狼狽歸來。
神淨道君沉著臉,他抬手撿起了一側的拂塵,瞬間千萬縷金絲生發,如燦燦的流光劃過了半空中。閬風巔上,一道道波紋掠過了琉璃瓦,擦過了亭台樓閣,形成了一座金色的籠罩山峰的金色穹頂。千萬道劍氣自穹頂上落下,天地間的靈機倏然間擺蕩起來,如狂風裡的大潮,令人心神震顫。
“昆侖劍陣動了!”
一陣又一陣的呼聲傳出。
昆侖以劍入道,道顯之後,便會有一縷道韻沒入昆侖的大陣中,形成一個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磅礴劍陣,它一旦發動,威能不亞於十位道君聯手!在這樣的殺陣下,就算是再自負的人,也會望而卻步。
在這座讓昆侖弟子心神皆往的大陣中,忽起刀劍爭鳴聲,讓人心驚。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總喜歡去硬碰硬。可是你要知道,大宗千年的底蘊不是一人一物可以撼動的。”
丹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擦了擦面頰上被罡風刮出來的血跡,偏著頭道:“千年如老狗?”
“狂妄!”一道咆哮聲傳出。
天地肅殺,陣勢之中,光影流淌,草木成兵,俱在主陣人的掌控之中。
丹蘅忍不住笑,她提著刀穿過了那片劍影帶來的罡風裡。
身後的業障宛如墨水般流淌,最後一點點地滲入了枯榮刀的刀柄。
有那麽一瞬間,丹蘅的眼中也是一片如濃墨的黑,她手一松,枯榮刀消失不見。就在眾人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她眼神一凜,向著虛空之中猛然抓握,像是握住了無數柄刀。
腦海中掠過了一些殘碎的片段。
她抬起左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跡,歪著頭蹙眉,像是自言自語:“這、這個就叫……天地應我名?”
作者有話說:
①李白
第43章
登峰造極之後,大道同歸。
陣法之中萬兵齊下的勢頭被一股玄異的力量所遏製,千萬柄長劍在陣勢之中嗡鳴。它們倏地一轉頭,掙脫了陣法的控制,化作千千萬萬流光衝向了那映照著整片高空的天穹。劍流粼粼,那看著威壓極重的大陣被紛紛揚揚的劍芒衝擊,瞬間便出現了如蛛網般的裂痕,最後哢擦一聲,化作了金屑隨風飄散。
劍鳴清脆。
一柄流動著青光的刀倏然間從劍群之間顯世,長鳴而起。那一道道劍意被枯榮刀吞噬,點綴著刀尖、刀刃、刀身……刀劍匯流,化作了一柄前所未有的枯榮之刀,直指巍峨聳立的閬風殿!
閬風殿中,諸位長老、劍主以及賓客都神情大變!蓬萊席上,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道人忽地坐起身,右手朝著腰間的酒葫蘆一抹,便見汪洋肆意的海潮向著外間的刀與火拍去!昆侖席上,背著木劍的老道人也起身,對著背後飆飛而起的長劍,喝了一聲“去”!劍影刀光交錯,火焰與水潮交融,天地間風火雷水齊動,仿佛重塑這片天地。
丹蘅沒有抬頭,她垂眸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做了個下劈的姿勢。緋衣在勁風中飄搖,如火豔麗。刀光勢如破竹、所向披靡,所到之處劈波斬浪,去勢不減。第一道、第二道……第六道阻礙在前方破碎,最後殘余的刀氣狠狠地釘在了閬風殿的匾額上,將它斬得粉碎。整座大殿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殿中坐著的幾個長老齊齊催動,才將那股凜凜刀氣帶來的震蕩壓下。
丹蘅“嘖”了一聲,一伸手,重新握住了枯榮刀。
淅淅瀝瀝的鮮血順著衣袖下淌,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血泊。
“怎麽會?”神淨道君失聲道。
那劍上或者刀上神通是他們這些人窮盡一生都無法學成的招式,元綏也就罷了,但是蓬萊這個不顯名的少主,甚至不是專心研究刀劍之道,不錘煉刀心、劍心的人,怎麽也能夠使用出這一招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