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此,嬴危心長舒了一口氣,唇角不由得浮現了一抹微笑。
“十三弟笑什麽?”嬴名封瞥了一眼嬴危心,冷冷地開口。
嬴危心眼皮子一顫,他抿了抿唇,低頭沉默不言。
“六娘呢?怎麽還沒有入宮來?”一道威嚴中藏著幾分疲色的聲音傳來,曾經在宮中默默無聞的皇后在神啟帝暴薨後終於多了幾分底氣。她的視線很銳利,掃過了皇女皇子,又落在了群臣的身上。
神啟帝暴薨於湘妃的宮中,湘妃怎麽都脫不了乾系。
在蓮妃以及神啟帝其他寵妃的逼問下,湘妃根本沒等到諸臣入宮,便以死明志,一頭撞死在了殿中。她如此剛烈的性子,讓事情變得棘手了起來。可在許多人的眼中,她並不能洗脫自己身上的嫌疑,反而是做賊心虛。
“陛下生前言明誰得玉皇寶籙,便是我大秦未來的天子。若是皇六女攜玉皇寶籙而來,我等還擁戴她嗎?”
“荒唐,陛下暴薨於湘妃宮中,這事情還沒個解釋呢!若湘妃是罪人,那身為罪人之女,如何可擔大任?”
“閣下這是什麽話?逼死了湘妃還不夠嗎?”
“什麽叫逼死?她若不是心虛了為何要自盡?旁人不知曉,可湘妃她是完全有理由恨陛下的!萬一她的心中還惦記著趙侯呢?她要為趙侯復仇呢?再者,皇六女的身份不明呢,湘妃入宮不足十月便誕下了她,誰知道是不是趙侯的遺腹子?!”
“諸位大人,慎言!”底下的爭論聲越來越放肆,往常忌諱著神啟帝,可如今卻在靈前將過往的醜事挑起。別說是皇后,便連一些臣子都聽不下去了。
“她的確不是我大秦皇嗣。”嬴名封與皇后對視了一眼,倏然間開口道。見臣子們一致轉頭,他又道,“我大秦皇嗣入了始帝陵便得先祖庇護,可嬴清言並沒有如此,反倒陷入了一個又一個機關中,甚至對先祖不敬!”
“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嬴夢槐歎了一口氣,轉向了嬴名封,“若陛下尚在,自不會樂意見我兄弟姐妹之間爭吵不休。”
“可就憑借她在陵中對始帝屍骸不敬,就足以死一萬次!”嬴名封驟然拔高了聲音,大義凜然道,“姐姐,我知曉你幼時與嬴清言親近,可這大是大非,容不得私情作祟。”
“什麽私情?”嬴夢槐靜靜地凝望著嬴名封,眸光好似一汪明淨的冰湖水。
嬴名封別過頭,不看嬴夢槐的神情。他繃著臉冷峻道:“要不是心中有鬼,她為什麽不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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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動簾帷。
被宮中一眾人惦記著的嬴清言在亭子中小坐獨酌。
至於從宮裡來傳消息的小黃門則是木頭一般杵在邊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庭院中群芳爭豔、姹紫嫣紅,可偏生有股刺骨的陰冷,滲著肌膚一點點侵入骨血之中。
“來了?”嬴清言話音落下時,亭子外便多了一道身影,她的眼角眉梢神采飛揚,明豔而又爽利。沒等到對方開口,嬴清言又道,“聽見了宮中傳來的喪鍾聲了嗎?”
“聽見了。”丹蘅大馬金刀地在嬴清言對面坐下。難怪鏡知會說皇城有變,紫薇星動,可不就是大變嗎?!不過對她來說,僅僅是一個不相乾的人歸於黃土。丹蘅將“玉皇寶籙”取出,極為隨意地扔在了桌面,問道,“你不爭嗎?”
嬴清言搖頭道:“不是時候。”停頓了片刻,她又笑道,“這玉皇寶籙還有用處嗎?”
丹蘅低頭瞥了一眼,坦然道:“沒了。”神性早已經在歲月中磨滅,不管大秦有什麽打算,最終只能夠落得一場空……或者是比這還要糟糕的情況。畢竟玉皇寶籙上,神性磨滅了,但是魔性卻永恆停駐了。
嬴清言舉杯微笑:“天子死得太巧了啊。”
丹蘅反問:“會巧嗎?”大秦帝朝四龍相爭,在大勢已成之前,還有一種做法,那就是先下手為強。“你看起來很高興?”
嬴清言大笑,她用力一點頭,語調輕快飛揚:“我當然高興!我期待已久的事情,開始上演了啊!昨夜仙盟道人悄悄地去找嬴危心了!”神啟帝死得太是時候了,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嬴危心,好一個正義凜然的仙盟,不管怎麽說,她都應當為對方鼓掌叫好!但是有的仇,還是需要報。“我的母親,你知道嗎?”
“那個被神啟帝搶奪的‘臣妻’?”
“是!她今日撞死在了殿中了!”嬴清言深吸了一口氣,她的眼中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但是很快的,那點情緒就消散了。她知道母親要做什麽,這是要用生命燒成最後一道“恨火”,要她牢牢地記住自己的使命,記住那盤桓二十年的深仇。
“我要把玉皇寶籙送給嬴名封,你不介意吧?”嬴清言霍然站起身,她灼灼地望著丹蘅,滿臉期待地望著她。
丹蘅漫不經心地笑:“不介意。”
誰坐在那位子上都無所謂,反正阻攔她的,不管是誰,都要死。
嬴清言看向了丹蘅,盡管早猜到了丹蘅的答案,可在聽到她這樣回答時,內心深處仍舊是忍不住的高興。“我要入宮一趟了。”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字,她的喜悅收斂,慢慢地轉成了一種悵然,他也不在意丹蘅有沒有在聽,隻自顧自地說道,“我要帶她回家。”
那個女人,她從來沒有在她的身上感知到母愛,但是為人子女,她仍舊要盡最後的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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