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就喜歡滿口仁義道德,假借一層正義的皮。”丹蘅可不是任由儒門弟子攻訐的人,而是反唇相譏道,“不在意玉皇寶籙,你們提什麽?這光鮮的儒衫下,一股子紅塵濁氣,真是令人厭惡的做作!”
被丹蘅指著鼻子罵,儒門弟子實在是氣得很。
“布陣!”為首的弟子滿臉惱色,大聲喊道。
“叫這麽大聲,是怕我聽不見嗎?”丹蘅挑了挑眉,冷笑,“當真是心不死!”
夏夜的風中是刺骨的寒意,丹蘅握緊了刀。
她要任性妄為無拘束,又想要在天地間找到大自在,可如今看來,她做了前者,就尋不到自在樂土了。
既然如此,那就相殺吧!
寒光照眼,劍拔弩張。
忽然間,一團如白雪的貓兒躍入了長街,仿佛感知不到四面冷凝如冰的氛圍。
陣勢掀動的氣浪好似無數尖利的針,要將這不知畏懼的小小生靈刺穿。電光石火間,紅影翩然而動,一隻素白如玉的手提起了貓兒的後頸,將它從靈力的漩渦中抓住。
小白團兒呆呆愣愣的,四肢一動也不敢動。
丹蘅擰了擰眉,一拂袖,運著靈力將白團兒托起,有些不耐道:“一邊去!”
她的心思被貓分薄一縷,可儒門的修士不會因憐惜生靈而放過這個機會,陣中顯聖,一手舉著日月、一手托著經書的聖人法相陡然開眼,口中呵念經文,一字字閃爍著金光,仿佛那千鈞重的山體墜下,要將下方不知敬畏的人壓成肉醬。
丹蘅眉頭緊緊皺起,枯榮刀懸飛而起,如電火行空。
就在刀光即將與金字相撞時,一頁書冊旋飛。那原本在半空中排列的金字陡然一顫,搖晃了片刻,便被收入了書頁中。而枯榮刀也被一股柔軟如春風的力道一撥,重新回到了丹蘅的手中。
長街的那頭走出來的女人一身墨紫色長裙,頭戴儒冠。
她的語調綿綿,輕柔似水:“不悔?”
不悔?什麽不悔?丹蘅錯愕地望著女人,還沒等她醒神,雪白的團子便飛竄而出,撲入了女人的懷中,喵喵地撒嬌。而女人垂眸,那雙盛著星光的粲然明眸中,是說不盡的溫柔。
“秋師。”儒門的弟子面色不太好看,他們不甘不願地朝著女人行了一禮,又問道,“您怎麽出來了?”經緯儒宗中有十二賢人,見秋山便是其中之一,號稱“一經無缺”。雖然她的道念不被儒門其他賢人待見,可到底是儒宗的長者,弟子們見了她怎麽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禮。
見秋山抬眸凝視著丹蘅,溫聲道:“尋人。”
儒門弟子不解:“尋誰?”
沒等見秋山解釋,一道冷銳的聲音響了起來:“她不會跟你走的。”話音落下,長街的另一頭又多了一道金影,分明是蓬萊宗主姬贏。
“玉皇寶籙”之爭全憑各宗青年一輩的弟子,諸如掌教、宗主、長老這般的人物不會插手。可這蓬萊宗主是姬丹蘅之母,她光是站在這裡就讓人壓力倍增,誰敢當著她的面打姬丹蘅?說是不干涉,但是此刻算什麽?偏偏他們仙盟那頭沒有其他的長者出面!這些弟子暗暗道了一聲晦氣,不甘不願地撤離了長街。他們只是尋常弟子,算不得重要人物,自然不會知道仙盟早已經有另外的計劃。
“你們先回去休息吧。”姬贏先是瞥了眼地上帶傷的弟子,溫聲開口,繼而打量著丹蘅,目光寒冷如冰。
丹蘅噙著一抹笑,她回望著姬贏,也不說話。
姬贏等了一陣沒聽見“母親”這兩個字,她笑了起來,道:“翅膀硬了。”
丹蘅也笑道:“母親不是期盼著我長大嗎?”
姬贏有些失望:“可你現在懂事嗎?”誰拿到“玉皇寶籙”都可以搶,可偏偏東西落在了姬丹蘅的手中。這讓蓬萊陷入了一個僵局,她沒辦法改變丹蘅的念頭,卻也不想讓人傷了唯一的女兒,只能夠退了一步,依著仙盟的新計劃行事,將這仙盟盟主之爭時限再度延長,替自己再立了一個障礙。
丹蘅反問:“我懂事地嫁入昆侖,懂事地為元綏守寡,我恪守禮節不曾有半分逾越,還不懂事嗎?”
“你一定要這樣跟我說話?”姬贏眸光越發冷峻,“你早遇到了元綏,為何不告訴我?”
“元綏?”丹蘅故作恍然,她漫不經心道,“女兒也是最近才得知的。當初母親那樣篤定,女兒總不好拿不確定的事情讓母親多生煩惱,是吧?”
她說話一貫尖銳,像是一柄鋒銳的刀,當初在蓬萊的時候與姬贏就相處不好,如今十年的苦恨生根發芽,母女之間更是生分,難以和諧。
姬贏拔高了聲音,面上的失望轉成了倦色:“你以為你能擺脫蓬萊嗎?你在外面的逍遙與自在,不過是借著蓬萊的臉面。要你不是蓬萊少宗主,走到哪裡不是碰壁?還有你一身道法,不也是來自蓬萊?”
丹蘅淡笑:“那麽蓬萊的道法來自何處?”見姬贏面色沉了下去,她又追問,“上神要傳道眾生,眾生裡又有誰?”
姬贏眼中閃過了一抹厲色,她高聲道:“你也要求變?!”沒等丹蘅應答,她又咬牙切齒地喊出了那個名字,“見秋山!”
見秋山抱著貓,安靜地聽著姬贏與丹蘅的爭執,直到姬贏那藏著雷霆之怒的話語傳入耳中。她沒有理會姬贏,只是平靜道:“去我的院子小坐一會兒。”她的氣質高貴恬靜,別說是人前,就連人後都少有生氣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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