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佛。”鏡知開口,說完後她又指了指丹蘅,向著女人介紹了一句。
“佛?是佛宗弟子?怎麽沒聽過這個名號?是你的舊識?”丹蘅一邊給鏡知傳音,一邊抬袖朝著病佛行了一禮,面上是恰到好處的笑容。
“算是佛宗吧?”鏡知的語調藏著幾分遲疑,簡要地將自己與病佛相識的事情說來。
她過去替昆侖鎮守神魔戰場,可她與那些隻留在駐地之中的人不同,而是走過神魔戰場的邊邊角角,自然也會抵達這個距離神魔戰場不遠的小城鎮。她就是在這條窄巷子裡遇到病佛的,只不過那會兒她並沒有以“病佛”為號,甚至身上沒有絲毫同佛相關的東西。她是個懸壺濟世的醫者,可是在小鎮子裡並沒有受到百姓們的歡迎。
“清州、流州這兩周崇佛,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生老病死俱是燒香拜佛,等待著佛陀來渡他們出苦海。當時這裡並不似我們如今見了的模樣。”
“寧願病死也不就醫?”丹蘅眸光微沉,極為涼薄地說了一句,“愚蠢。”
鏡知沒有反駁,她道:“病佛不忍見鎮子裡的人病死,開始私自學佛。可她不是佛宗弟子,學的是野狐禪。”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連鏡知都學會了嘲諷,“所幸佛門修士不屑來此處傳道。”
“真是熾烈的佛風。”丹蘅譏笑道,在見多了仙盟的行事後,她竟不會覺得佛宗所作所為荒唐了。
“是來看傷還是抓藥?”病佛溫和的話語打斷了丹蘅翩飛的思緒。
丹蘅皺了皺眉頭,倒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需要的,她掃了鏡知一眼,問道:“你受傷了?”
鏡知搖頭,她向來很少廢話,對著病佛道:“業障。”
丹蘅籠在袖中的手驀地一收,她望向了鏡知,嗤笑了一聲:“除了功德,有什麽能消業障?”沒等鏡知反駁,她又冷冷道,“而我不想行功德事,我要自己快活。”說著,也不看鏡知的臉色,直接拂了袖子離開。
鏡知無言,長歎了一聲。
病佛朝著她微微一笑,捏起了一邊的小狼毫,溫和道:“我開個溫養經脈以及清心凝神的方子吧。”
鏡知朝著病佛一頷首,輕聲道:“多謝。”她並沒有跟舊友多交流,而是轉身朝著醫館外頭走。在屋外瞧見了坐在破竹席上沒有離去的丹蘅時,她也稍稍地松了一口氣。
那群瘦骨嶙峋的小孩兒沒在玩猜大小的遊戲了,而是眨巴著眼睛望著丹蘅指尖飛起的金色小鳥兒。
一絲一縷的靈力從丹蘅的指尖溢出,在孩子們快活的呼喊聲中,小鳥兒變成了騰飛的龍、又化作了大鵬、長蛇、猴子……最後一扭又變成了搖頭晃腦的老學究模樣,口中發出了尖利的“子曰”聲。那群小家夥們看了,更是樂不可支,歪歪扭扭地疊在了一起。
鏡知走近丹蘅,目不轉睛地望著她。這術法其實極為粗淺,只是用來逗弄孩童的。可對於大荒的修士來說,不能夠用於殺伐的道術都是“小道”,他們怎麽願意用時間來換小孩子們那一點兒不值錢的笑聲?
“看什麽呢?”丹蘅沒有回頭,不滿地哼了一聲。
小孩子們也沒有閑心注意來人,只是嚷嚷著要丹蘅繼續變化。
鏡知輕笑,眉眼間露出了一抹松快的笑意,她一掐法訣,也變出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花兒遞給了丹蘅。
春風來了,百花競相爭放,只要她願意,就能夠瞧見。
丹蘅笑罵了一聲:“幼稚。”
她起身接過了鏡知遞來的花。
靈力匯聚成的鳥兒一聲長鳴,呼嘯而起,到了半空中如煙花驟散,化作了漫天灑落的光。天地間遊蕩的風瞬間就凜冽了起來,好似這座小城鎮化作了一個囚籠。
丹蘅的臉上漸漸失去了笑容,她手腕一翻,那朵花如同箭矢一般向外激射。
劍鳴聲起。
太一劍飆向了長空。
無數銀白飛掠,那暗中窺探的視線被徹底斬斷,而奮不顧身向前的人也在劍氣下跌落。只是尚未落地,陡然間便生出了一蓬雷火,將那不該存在的東西灼燒成了灰燼。
刀劍槍戟四起。
丹蘅垂眸看著地上坐著的小孩子,問道:“會害怕嗎?”
“不怕,有佛祖保佑!”一個小女孩聲音清脆。
丹蘅微微一笑:“錯了,不是佛陀。”青色的刀光爆射,在半空中旋轉一圈,宛如滿月。刀槍劍戟破碎,一條條人影在那越來越快、越來越狠的刀光中翩然倒飛。青色的刀光染赤血,血緩緩地從刀尖淌落,一道蒼涼的歎息在半空中響起。
元州到底臨近佛宗,最先來到這裡的自然就是佛門的子弟。
十八名佛修弟子結成金剛法陣,一個“卍”字大印遮天蔽日,將整座小城鎮籠罩。
丹蘅提著枯榮刀逆著縱橫的佛氣迎上,而另一邊太一劍起,銀白的劍光如積雪。
一刀一劍,瞬息之間就衝破了十八金剛法陣帶來的天地樊籠,硬生生將它們撞得支離破碎!
在這般浩蕩的聲勢下,城中一物一瓦、一草一木俱是完好無損。
鏡知、丹蘅的仁慈卻是讓佛修發現了可趁之機。
什麽樣的人能有靈力護住一整座城?她們又能夠支撐多久?
蒼穹之上的鬥法已經能能讓大地震顫,更何況是向著那厚重土地下壓的攻勢?那些螻蟻的命向來不是命,高邈的修道人根本不會因他們的死亡而心生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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