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應答的聲音趕忙搖頭,“我很愚鈍,不開竅。”她茫然中而又藏著幾分苦惱,輕輕地抬手,也想要碰觸到對面青衣人的指尖,可虛與實之間橫亙的是無法逾越的距離。不想讓對面人察覺到自己的失落,她索性轉了個話題道,“為什麽要戴著面具?我什麽時候能看看你?”
“我怕你會以我為築世之形。”
“跟你一樣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你看黃帝頭生四方臉、赤帝目生重瞳……你要是以我為參照,那就永遠無法超越我。”
“我也不想超越你。”
“不。道既生靈,必為天下主。”
“那你等我。”
……
看不清面容的虛影鄭重地許下了承諾,夢中的丹蘅卻不知道這一等就是漫長的千年。大荒滄海桑田、幾經更迭,而九重天的殿宇宮闕也在歲月中多了一些莫名的變化。丹蘅始終遊離於神宮的通道之外,不知他們心生妄念,也不知他們會那樣的膽大包天。她只見到某一日,掌禦日月的兩位神主神宮崩塌了,十隻金烏為金軛所束縛,成為神君的利器高懸於九天之上,而代表著暗夜的十二玄兔更是下落不明。她斬斷了金鎖、找到了寒淵,待到回歸扶桑神宮時,她得知的是一個瘋狂而又血腥的計劃!
“我等掌禦天地,自身便是大道,如何能容一點靈性凌駕於我等之上?”
“祂誕生於大荒,又用自身的精氣、神性養育大荒的修士,唯有大荒之刀戟能讓祂消失無蹤。”
“待祂消失,一切便會恢復如常。”
……
她提刀站在白玉階上,仰頭望著雲海中矗立的神宮。這是天底下最為恢弘之處,不管是誰在這階梯上都像是螻蟻。
“賜給凡人的長生藥是借助祂的神性和精氣祭煉的。”
“大荒的那些想要求神,可光那點兒祭品能夠打動誰?”
“要不是要將他們磨成一柄狩天的快刀,我輩豈會理會他們?”
“青帝,你早該死心了。”
坐在雲端上千萬載的神,又豈會將卑小微弱的蒼生放在眼裡?
這世上哪有什麽有求必應?有的只是陰雲詭譎與無情的算計而已!
在知道那點靈性誕生的那一刻,他們的計劃就是“誅天”!
“你給祂善意,祂便以為九重天對祂都是善意。祂知道你愛人間,為了人間,無論我等提出什麽要求都不會拒絕,你們真是如出一轍的癡愚。”神宮最中央的神君站起,朝著四方的面容上是數不清的譏誚與嘲弄,甚至灼熱的目光中還生出了一縷縷貪婪。
“道本無相,為何要生出形體,難不成要竊取我等的寶座嗎?”
回答他的是一蓬奪目的刀光。
青帝司春掌生機,是九重天上最溫雅的上神。
但是一切止於這一刻。
四方卷起了暗紅色的血火。
-
這是幻境。
被拽入流光中的那一刻,鏡知敏銳地察覺到了自己身處夢境中。
她踏著那高高的天階,衣袖卷動著流雲,行走如風。
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蓊蓊鬱鬱的草木間翩然飛舞,清悅的歌聲混著風聲、林濤聲在耳畔回蕩。她微微地抬起頭,瞧見了那坐在了扶桑樹上的青帝,她綻開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想要奔跑到她面前。可那橫亙在前方的石階是那樣遙遠,要麽遙不可及,好像不管她怎麽奔跑,都沒法到青帝的身邊。
美好而迷離的夢境轟然間崩塌,她再度被引向了那段被她強行壓下的記憶之中。眼前的景致一變再變,她茫然地向著四面望去,一伸手隻接到了一張從天而降的面具。
她想起了那一日,十日並現,大荒十二州四野焚火如天爐,她聽到了那困於水火之中的生民的祈願。
可是直到借著扶桑下了人間,她才知道那些人是請她去死。
他們要借她的骨血來打開一條通天的長生道。
這是在上界眾神的支持之下進行的“狩天”偉業。
貪婪而又善忘,自大而又自卑,是凡人的本性。
可這真的是“偉業”嗎?這是大荒的末路,是人間的重劫!
凡人“狩天”之後,必定天塌地陷,天地怎麽會願意承載這無情無義的生民?待到山河重塑,得利者也只會有九重天上坐於雲端中的上神!
第53章
天靜以清,地定以定,失之者死,法之者生。
凡人為什麽要“狩天”,憑什麽要“狩天”?
就在鏡知困於凡人編織的囚牢時,一襲青衣的青帝,提著刀緩緩而來。她走得並不快,周身沒有太多的殺意,也不見那如冬日寒風般刺骨的凜冽。她好似漫步在了雲間,衣擺輕飄飄地拂過了花叢。但是在下一刻,無數的刀光悄無聲息地飛掠而出,山谷中自得的人笑容戛然而止,隻余下了無窮無盡的驚懼。
這些背叛大荒、背叛天道之人的性命在頃刻間被抹去。
他們維系著死前的模樣,可底下都是白骨殘骸。
渺小的凡人怎麽能對抗神君?
“日月星為天地三光,乃天道之序。他們束縛金烏、鎮壓玄兔就是為了削減天道之力,他們想讓這些不知死活的凡人來殺你。
“天道亡了,大荒就崩毀了,人間就覆滅了,怎麽能夠走上這樣一條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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