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呆子,不是熟讀道典嗎?怎不知無用方為大用?”緋衣人輕哼了一聲,收起了玉笛張開了雙手,從那高樓的欄杆上墜落。李持盈心中微微一驚,下一刻如疾風飛掠,頃刻間便將樓下墜落的人接入了懷中。那隔著雨霧的朦朧面容逐漸真切起來,風流嫵媚的眉眼與湛明真疊合,多了幾分肆意和輕狂。
“怎麽,怕我摔死了沒人還你靈石啊?”湛明真指尖纏住了李持盈的頭髮,漫不經心地詢問。
一道含笑的聲音倏然間傳來。
“持盈是擔心你,誰知道你會不會突然發瘋斂了靈力。”
李持盈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瞧去,一個雲鬟霧鬢、著綠繡衣的少女款款而來。
“流丹?”李持盈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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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丹?”
啪嗒一聲響,李持盈那恍惚的思緒驟然變得清醒,她一垂眸便見湛明真與她面對面而坐,手中還捏著從窗畔折下的花枝,而她的手背上則是停留著一道淺淺的紅痕。
“九嶷元君往常就是這樣入定清修的?心心念念惦記著鬱流丹啊?”湛明真笑吟吟開口,花枝在李持盈的胸前輕點,慢慢地又挪到了她的下巴上。
“我沒有。”枝條化作了面頰有些微癢,李持盈偏了偏頭,有些窘迫地開口。
“你是想說我耳朵不好,聽錯了嘛?”湛明真又道。她將花枝丟開,伸出了纖細如蔥白的手撫摸著李持盈的面頰,笑了起來,“怎麽,不說話了?”
李持盈沒有否認:“我夢到了流丹。”
湛明真面上笑容更盛,她的眸色幽幽的,湊近了李持盈在她的唇上輕咬了一口:“你還真是坦蕩呢。”
“也夢見了你。”李持盈又道,或許不能說是夢。
湛明真笑說道:“夢見了你如何糾纏著我要同我耳鬢廝磨?如何死皮賴臉地喊姐姐?”
李持盈:“……笛聲。”
湛明真作恍然大悟,她撫掌笑道:“你我唇不離腮、親密無間,你撫琴、我吹笛,這是應當的。”
李持盈覷了湛明真一眼,又道:“價值千金。”
湛明真:“啊?我困了。”說著,湛明真便作勢躺了下來。
李持盈無奈地望著她。
湛明真當真是乏了,只是在入夢前她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忙不迭地拉住了李持盈的衣袖,命令道:“不許夢她。你的夢裡只能有我。”
李持盈一夜未眠。
大清早的時候黑豹在院子裡撒歡呼號,李持盈伸手籠住湛明真的雙耳,不然那吵鬧聲擾她清夢。她的袖子拂動,一道劍氣自屋中飛掠而出,激起了滿地的小石塊劈裡啪啦打在了黑豹的腦袋上。黑豹委委屈屈地嗚了一聲,夾著尾巴快速跑走。
可縱然如此,湛明真還是沒有睡太久,她掙開了惺忪的睡眼,呆呆地望著遮在了眼前的雪色衣袖。半晌後她的意識才徹底清醒,一把拉住李持盈,興高采烈道:“天亮了,我們換身衣裳出去買五行之材!”
清晨的長街頗為清靜寂寞,只有幾個小攤販懶洋洋地在叫喚。
三生城中器閣、丹閣、靈草閣一應俱全。按照李持盈的習慣,她只會直奔目的地,采買所需的食材。可湛明真和李持盈不同,她的視線在街上轉動著,好似什麽都能引起她的注意,連花落都能招來她燦爛的笑。李持盈被湛明真拉著走,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一家簡陋的街邊餛飩攤子中。
餛飩攤主是個中年人,他面無表情地往煮沸的湯中下餛飩,一舉一動似是被精確操控著。
湛明真也沒在意攤主的古怪,催促著攤主來那麽兩大海碗。
三生城中最多的植物便是扶木,走到了哪裡都沾著扶花的清香。
李持盈垂眸望著青花瓷碗中的餛飩沒有動。朝食攤子比大街熱鬧,可這簡陋的攤子前客人仍舊是屈指可數,讓李持盈在意的是一個瞧著七八歲的小姑娘,她板著一張小臉坐在了椅子上,胖乎乎的雙手交疊。
這小姑娘是妖族。
湛明真吹了吹餛飩湯,拿著湯匙蹙眉道:“有些燙。”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可那攤主卻聽見了,他手中握著大鐵杓,猛地轉向了湛明真,劈頭蓋臉道:“燙?那就不要吃了,快滾!”
湛明真:“……”有這麽做生意的人嗎?
李持盈擰了擰眉,她冰寒的視線落在喋喋不休、唾沫橫飛的攤主身上,凌厲的劍意仿佛要衝出軀殼。
湛明真沒和攤主計較,畢竟錢都付了,總不能浪費了。哪知道嘗了一口就噗嗤一下吐了出來,沒忍住道:“太難吃了!”她這輩子就沒有吃過這樣糟糕的東西!
攤主被湛明真的這句話挑動了神經,陰著臉猛地將大鐵杓往鍋裡一砸,大聲嚷嚷道:“老子請你們來吃了嗎?不吃快滾,少在這兒妨礙老子生意!兩個臭——”汙言穢語在“碰”一聲中消得一乾二淨。動手的並不是湛明真二人,而是那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她一巴掌就將桌子拍成了碎末。
那攤主擠出了一抹難看的笑容,弓著腰朝著小姑娘賠笑:“您稍等,快了!”轉頭的時候還啐了李持盈、湛明真二人一口,巴不得她們兩快滾。
李持盈都要被攤主氣笑了,這“柿子挑軟的捏”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
“換一家吧。”湛明真道。
攤主是凡人之軀,態度惡劣算不上是罪,總不能提劍將人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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