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古之時,妖族誕生靈智之後,也於祖聖的座前聆聽道音,如此方能領悟天地之旨,明神通妙法。如今的妖族血脈神通皆是生來便有,就算是不勤懇修煉,在漫長的沉
睡中也能領悟神通,提升道行。”湛明真沒有轉身看李持盈的目光,說到這裡的時候她停頓了片刻,才道,“這是母神與天地的交易。”
“天序要周轉完全,人族與妖族缺一不可。人族修士修神通大道,呼吸吐納間,是陰陽之轉,是天地循環往複的一環,而那推動我妖族成長的便是那陰陽運化後沉入地脈的靈機。可以這樣說,只要地脈不壞,我妖族傳承便會恆常不變。”
“風靈國立於山河社稷圖,而山河社稷圖實為天地之顯,虛實相間。”
“九州若當真遂了燭龍之意,剝妖骨、掘地脈,那是不可調和的死仇。”
“我會除去妖族中的障礙,那你們呢?”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李持盈轉頭,她深深地凝望著湛明真,“就算是業障噬我之身,我也會替你斬去那些障礙,留下一片愛你的天地。”
湛明真聞言抿唇一笑,這天地間的業障怎麽會落在她的身上呢?又怎麽可能會去吞噬她呢?湛明真的眉梢如春風動:“那我就等著持盈妹妹替我肅清天地了。”
她勾了勾李持盈的尾指,又道:“走吧,走向那一百年前就該鋪展開的殺戮,了我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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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壁之中,倒映著天工谷外山崩地裂的一幕。
公輸澈想要仰頭大笑,可在將自身煉成天工谷後,他已經做不出太多的表情,只能僵硬著臉朝著九秋大聖道:“看啊,她為了人族殺了妖族大聖,這可是在長河之戰中為妖族死戰的大聖啊!”
“愛真是偉大啊,竟然能讓一個人忘記了自己的來歷,她配做妖族之主嗎?”
九秋大聖微微仰起頭,她面無表情地看著公輸澈的身影,淡聲道:“錯了,她是為我們而戰。”
“是啊,主上是為我們而來。”
“雷梟大聖已經隕落了,我以前還祭拜過他呢,這個肯定是假的啦。”
九秋身後的妖族你一言我一語,眼神中滿是對妖主的孺慕和崇敬。他們如今已經知道天工谷中沒有活人了,更不期待天工替他們煉製趁手的法器。他們現在還留在天工谷,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你們就這麽信任雲魁妖主?”公輸澈開口,他的聲音中還疊合著嗡嗡的響動,來自於別處。
燭龍——
九秋第一時間便想到了這個可能。
公輸澈面色如寒玉,他負手站著,那想要釋放的大笑聲終於借著燭龍之口宣泄而出。
“妖族之中,有不少出自我的道傳,後輩見我,為何不拜?”
“我妖族隻敬媧皇,隻拜妖主。”九秋冷嗤了一聲,“昔日‘天妖之劫’中,立於對立面的皆非同道。在你們準備將天地都摧毀時,過往的功績,便已經煙消雲散了。”
“好啊,不愧是媧皇的後輩,你們如此大義凜然,可你瞧這人族會回應你們善意嗎?逼你們遠走的人族,那過分索取的是人族,那要掘地脈挖妖骨的還是人族……你們真的甘心嗎?”
“可這一切的背後不都是你這天妖在推動嗎?妖有惡業,人亦有惡業,這世間有妖主愛我們,有同胞愛我們,這就足夠了。”
“但願等到最後天柱崩塌,等到風靈國被那劍流風暴撕裂,你也能如此說吧。”燭龍的狂笑聲逐漸地退去,那一直沉寂不言的公輸澈倏地轉向了九秋,眼中閃爍著莫名詭異的光,他伸手在晶壁上一拂,見浩浩蕩蕩的劍意奔湧,再度將前方阻道的妖族大聖斬殺,不由得撫掌。
“好個雲魁妖主,好個九嶷元君!”
“她因你們來送死,你們心中有愧嗎?”
坐在九秋大聖身後的妖族們有一瞬間的恐慌,只是在瞧見大聖鎮定自若的時候,又將那股恐懼收了起來。
“你錯了。”九秋對上公輸澈的視線時,忽地綻出了一抹笑,“她們是來取你項上人頭的。”
“哈。”公輸澈短促地笑了一聲,“就憑借她們能夠敵我天工兵人嗎?我天工谷中,一草一木俱成兵啊!”千百年來幾代人的心血,怎麽能夠輕而易舉地踏破。眼見著那股張揚的緋色劍意即將逼向了天工谷,公輸澈眸光微微一暗。
隆隆的悶響聲從地下、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齒輪在轉動。它的動靜極大,別說是偃師殿中的九秋大聖一行人,連那從陣中殺出來,即將踏入天工谷核心的李持盈、湛明真她們都感覺到了震顫。
“是天工谷!”巫墟追在後頭大喊,她雖然跟著李持盈她們一起走,但打鬥的事情壓根與她沒有關系。在巨大的轟鳴中,一座座
形狀詭異的樓閣殿宇開始移動著位置,像是那附著於偃師殿上的零件,在那月色中熔煉成了一體。整個天工谷本身就是一件以偃師殿為核心的法器,是一具完整的道兵!
龐大的兵人仿佛支撐天地的巨人,光是立在那裡便給人無窮的壓迫力。雙眸炯然明如日月,呼吸是風、咆哮若雷,五道流轉的異色光芒圍繞著兵人旋轉,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芒,演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極之變,雲氣翻湧,引得天時驟然更易。
自天工谷得道傳重辟天工一脈以來,歷代弟子在技藝大成之後一直潛心研究天工兵人,公輸澈也不例外。可耗費了千百載時光,始終無法讓天工兵人向著開智之靈演化。天工兵人是個死物,若是無法突破這個關隘,天工弟子便休想邁出那關鍵的一步。直至公輸澈將自己同天工谷煉到了一處,他用自己的靈智去“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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