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是李持盈悄悄地將它們給賣了吧?
“湛師姐?”明月風敏銳地察覺到了湛明真情緒的變化,抬眸見那雙如琉璃純澈的雙眸中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她心中微微一驚,忙不迭出聲詢問。
“沒事。”湛明真勉強一笑,她湊近了李持盈,冰涼的指腹搭在了那張蒼白的面龐上。一股寒意驟然間躥升,仿佛一道雷芒劈在了她渾渾噩噩的識海中,幾乎要將她擊垮。她不知道那股悲涼自何處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隻碰觸到了一片冰冷。當初有什麽東西被她忽視了?湛明真想要抓住那道思緒,可如浪潮般迭起的情緒將她整個人淹沒,她定定地坐在床邊,腦海中無物能存。
明月風她們默默地看了湛明真半晌,最後無聲地對視了一眼,轉頭離開。
浴紅衣長身玉立,穿著一身黑白二色相間的法袍,桃花點綴的道冠束住了墨色的長發,背著手立在了飄花的桃花樹下,山風吹拂著她的衣裙,太極樣式的環佩璆然作響。往常的浴紅衣都是慵懶散漫的,可此刻明月風卻從
她的臉上看出了一縷別樣的凝肅和端正,一顆心倏然間跌入了冰窟中。
“師尊,二、二師姐她——”
“什麽不學偏要學君儀?結結巴巴像什麽樣子?”浴紅衣沒好氣地瞪了明月風一眼,又漫不經心道,“持盈若是連這關都渡不過,我看她還是別活著了。”
明月風:“……”早知道就不開口了,她用眼神示意白朝露詢問,然而此刻的白朝露極為乖順,低著頭權當沒瞧見明月風的神色。至於一側毫無存在感的恨不得整個人都消失的湯君儀,更是指望不上了。要不是實在太擔心二師姐,她壓根不會離開清造峰。
“那您這是——”明月風小心翼翼地詢問,眼下身上避雷法器已經耗盡,而大師姐又不在,她害怕自己一不留神遭殃了。前些時間有師祖頂著,可萬一師祖不濟事了呢?倒也不是她質疑師祖的本事,而是師祖在師尊跟前,“師道威嚴”當真是絲毫不剩。
浴紅衣輕呵了一聲:“玉京還有本座不能去的地方嗎?”
明月風被浴紅衣一噎,心念一轉,忙不迭道:“弟子告退。”等聽到浴紅衣那十分敷衍的“嗯”字時,明月風才拉著師姐、師妹們從上月峰離開。
湯君儀蹙了蹙眉:“師尊,師姐,不好。”
“才不是因為二師姐呢。”明月風薅了一把鑽出來的白丫頭,沒忍住又道,“瞧著像是被師祖氣到了。”
轟隆一聲爆響。
“三師姐小心!”白朝露眼疾手快,一把拉走了呆愣的湯君儀,心有余悸地撫了撫胸口。
明月風輕咳了一聲,掐了個淨塵決,優雅地捋了捋有些蜷曲的發尾:“想來二師姐情況並不糟糕。”
湯君儀眉頭蹙得更厲害,看了眼明月風,極為難得地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六師妹,禍從口出。”
“三師姐,你不知道,六師姐她是已經習慣了。”白朝露憐憫地望了眼明月風,又道,“原先她想跟著大師姐一起去鬼垣的,可又怕去了那邊被人追殺,導致任務失敗,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明月風:“……要你多嘴!”
上月峰中。
湛明真像是一具沒了自我意識的傀儡,怔怔地坐在了窗畔,直到聽見了腳步聲,她才轉頭望向了神情平靜的
浴紅衣。換了一身衣裳,眉眼間褪去了散漫和慵懶,終於重新有了玉京掌教的雍容閑雅。
“在擔心持盈嗎?”
湛明真點頭,片刻後才凝重道:“興許我跟她一樣,也遺忘了什麽。”
浴紅衣淡然道:“不管過去如何,都應當向前看。”
湛明真深以為然。只是她想到了九州與妖族的亂象,神情不由得凝重了起來。
“您當真準備好應對天柱絕嗎?”
浴紅衣眸光微微閃動,她歎息道:“可除此之外又能如何呢?”
湛明真平靜道:“九州不僅僅是玉京的九州。”
“可要是九州淪亡了,玉京也不能存在。與其將希望寄托在旁人的身上,倒不如我自己將一切做得完美。”浴紅衣低低笑了一聲,“我不能阻她之道,毀她之信念,不是嗎?”
天道的恩賜,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玉京不會放棄九州,正如你不會放棄妖國。”浴紅衣停頓了數息,對上了湛明真那深邃的眉眼,“難道你來九州僅僅是為了持盈嗎?”
湛明真默然。
她的愛恨、她的性命系於李持盈一身,可這世上卻有東西比她的性命更重要。
“鬼垣的登仙簡是怎麽回事?”
浴紅衣伸手拍了拍湛明真的肩膀,溫煦道:“妖族已經有大聖前去了,你好好休息一陣,到時候會有消息傳回來的。”
自三生城一戰終了,湛明真守在李持盈的身側,幾乎沒怎麽休息。她的身軀孱弱了百年之久,妖元歸體時日尚短,未曾恢復到鼎盛時期。靈力流過了經脈間的裂痕,仍舊有一陣陣的銳痛在四肢百骸蔓延。
“我可以嗎?”湛明真的笑有些慘淡。
她的肆意、懵懂與快活被無情的時光磨平。
如今的她就算是渾身筋骨都斷了也要繼續前行,安撫這千瘡百痍的大地。
“為什麽不可以呢?你說九州不僅是玉京的九州,那護道同樣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浴紅衣微微一笑,“人族已經學會了行走,至於學步中留下來的爛瘡,就讓玉京來刓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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