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垣府的府衛清剿出來的登仙簡將近百枚,而帳冊上記錄的外流的至少也有五百之數。龐大的靈石並沒有完全落入鬼垣少主的手中,而是大半流向了公輸澈。在看到了帳冊時,李持盈才明白鬼垣少主為什麽異想天開,想要尋找能夠祭煉“登仙簡”的修士,他也看中了那些利益,不願意再與公輸澈分享。
李持盈擰眉,面上滿是愁緒:“只要公輸澈存在,一個鬼垣消失了,就會出現第二個鬼垣,總有人為了利潤鋌而走險。”
“那就讓他們走吧。”湛明真輕呵了一聲,帳冊快速地翻動著,那書頁幾乎化作了一道殘影。片刻後,她將帳冊往桌面上一拍,問道,“我妖族是欠了你們人族的嗎?這片天地有對不起他們的地方嗎?”她的唇角笑意還沒有散去,可眼神冷冰冰的,像是那亙古不化的寒雪。
李持盈抿了抿唇。
部分人的罪孽卻是要整個九州來背負。
李持盈低聲道:“抱歉。”
湛明真拂了拂袖子站起身,她走近了李持盈,手指落在了她的面龐上,淡笑道:“你倒什麽歉呢?錯的又不是你。可能正是覺得你們玉京什麽都能扛起,那些人才敢為所欲為吧。”那些職責是壓在她和李持盈肩上的大山,一旦提起便是無法輕易衝散的沉痛。湛明真並不想讓情緒沉浸在無窮的悲憤與恨意裡,她的手指沿著李持盈的面頰輕輕拂動,最後停留在了她那嫣紅的嘴唇上。
“喂,呆子,我離開了封印之地在九州流浪了十年,我不說,你就真的準備不聞不問啊?”湛明真眨了眨眼,忽地展顏一笑。
“你沒在第一時間來玉京,自然有你的道理。”李持盈捉住了湛明真的手,輕輕地應道。湛盈說得流浪四野、落魄乞討,大多是話本上瞧來的。只是就算沒有如此,她們的生活也不大好。當日出了個差錯,妖元莫名地跑到了她的身上,而她竟然一無所知。若是再拖久一點——李持盈根本不敢去想象那種可能。
如今的她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我能有什麽道理?”湛明真輕哼了一聲,她拉著李持盈在小榻上坐下,她撥著李持盈烏黑的發絲,漫不經心道,“我原本存了很多靈石,但是在那十年都花完了——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麽?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我沒有去賭!”湛明真很不滿意李持盈的眼神,她湊近李持盈,在她的面頰上輕輕地咬了一口,以作警告。
柔軟的紅唇印在面龐上給身心帶來了一股顫栗之感,至於牙尖輕輕的摩擦更是算不上咬。李持盈看著張牙舞爪好似小獸的湛明真,忽然間揚眉笑了起來。回憶起過情關之時的輕快時,她緊繃的心弦也逐漸地放松了下來。“你那時候不熟練,分到的報酬不多,你又喜歡胡亂買東西,根本就不經花。”李持盈道。
“你還好意思說?”湛明真嗔聲道,“我是沒有做事嗎?憑什麽分給我的只有那麽一丁點?李持盈,你故意壓榨我!”
“你說的做事是呐喊助威?驚走開智的靈植?”李持盈覷了湛明真一眼,調笑道,“我們只是打算購買些根須,並不會整株帶走。”
“可你是你,那些人是那些人。”湛明真道,見話語即將觸及兩人
的心傷時,她的話鋒又驀地一拐,“總之,原本打算用來養持盈妹妹的靈石,啪一下沒了,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從鴻蒙中賺的。”
“怎麽個辛苦法?胸口碎大石嗎?”李持盈免不了想起湛盈在鴻蒙中的“表演”。她就算是幼時也不會這樣做事,要真要找個來處——只能是她的阿娘。
“你這是什麽話?”湛明真驚叫了一聲,不高興地推了李持盈一把。見李持盈就勢躺在榻上,她一翻身坐在了李持盈身上,眨眼道,“我是在鴻蒙裡指點他們。以我的修為,足以為人師。在九州真正安定之前,媧皇宮的傳承是不可能給人族的。但是我的見解,卻是可以傳出的。”
“所以那十年是在九州傳道嗎?”李持盈思緒飄動,目不轉睛地望著湛明真。
“當然不是。”湛明真搖頭,她對上了李持盈的湛然明亮的視線,笑吟吟道,“我在九州各地點亮了千千萬萬盞願燈,又埋下了‘小天柱’,用來對付人族的。一旦我起了念頭,那些‘小天柱’會倒吸地脈中的力量,導致整個九州崩毀。”雖然說眾生都是天地的一環,是天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若是那些人起了崩毀一切的念頭,那麽為什麽不能讓她來解決?
湛明真的語調稀松平常,好似只是在談吃什麽糕點,甚至還藏著幾分愉悅。見李持盈怔愣,她又俯身湊近了李持盈,輕快地問,“怎麽?嚇到啦?”
李持盈蹙眉:“當真?”
湛明真親了親她的唇角,笑道:“我騙你做什麽呢?”若是九州選擇辜負她這個護道者,她又何必堅持勞什子職責呢?
李持盈沒有指責什麽,她的雙手環在了湛明真的腰身,逐漸地收緊。是怎麽樣的失望讓她頂著經脈碎裂的痛楚做下了如此選擇呢?
湛明真感知到了李持盈驟然低落的情緒,她渾身松懈,懶洋洋地壓在了李持盈身上,揚眉一笑:“好妹妹,有你在呢,我怎麽舍得放棄九州?”她頂多會在“天柱傾”的時候,逼迫九州的修道士去做個選擇而已。要麽抽地氣撐天柱,要麽他們自個兒去當“天柱”。隻想讓玉京犧牲?哪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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