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明與暗、生與死、虛與實的分野。
有人在瘴霧中為了九州狂奔,也有人會在各種利益的驅動下倒向了幽冥城。
祭台上的血火在背叛者的催動下燃燒得熱烈,它們會在九州修士的攻擊下熄滅,但只要它們曾經存在,就能夠使得燭龍在世間的印痕加深。
這位在荒古時期都沒有隕落的天妖,他的實力正逐漸地回復。
在那風暴狂瀾中,在那震動天地的隆隆聲中,玉京七峰都不曾有一顆碎石墜落。
此刻在燭龍一步踏出的時候,群峰在顫抖,地面在深陷。
那困鎖著燭龍的周天星鬥陣好似要在下一刻坍塌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清透的如月光皎潔劍光自那倒塌、破碎的玉京峰中升起,它像是一根貫穿天地的巨柱,灑下了一片塵埃不染的清輝,定住了劇烈搖晃的山河。
“天骨支柱。”燭龍的語調中是毫不掩飾的森然惡意,他伸出了一隻左手捏向了那道劍芒,想要將它徹底拍碎。
若不是這“支天骨”,他登上玉京便可奪天柱,逆轉虛實,讓幽冥吞沒九州。可偏偏有這樣的人,為了汙穢不堪的九州舍生取義。
明明弱小卑賤,明明虛偽不堪,明明惺惺作態,為什麽要奮不顧身?!
他最恨的就是這種人。
他當初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要不然他早已經與媧皇
他們一道為了人間凋零,連後輩子嗣都不能眷顧。
他們為九州換清平,九州卻將他們徹底遺忘,將他們驅出九州地界!
浴紅衣立在玉京峰前,“逆命”出鞘,“還真”出鞘,雙劍之芒鋒銳不可匹敵,將那隻泛著靈機的左手掌一絞,將那偽飾的神光一一剝離,隻余下一截枯焦的、腐爛的手爪。這一刻,那皎潔的劍光上倏然間射出璀璨的亮芒,是刀、是劍、是槍、是戟……是九州各地願意支撐天地的刀兵,它們驟然間如粼粼的魚群般繞著天柱遊走,匯聚成了天地最本初的一劍——天地還真,斬向了燭龍。
枯焦的手臂頃刻間就被絞成了碎片,如飛塵一般四散。
那自手臂延伸的破碎持續蔓延,直到布滿了甲衣,爬上了燭龍的面孔。
清輝將暗色炸裂成了碎片,那層籠罩著燭龍的靈力護甲在瞬息之間便被撞碎。
李持盈一直凝視著燭龍,在察覺到那層層的阻礙消融的刹那,她毫不猶豫地祭出了“勘業影”!劍氣斬中那片罪業,瞬息之間便爬上了燭龍的業身,如風暴一般撕扯著燭龍的元神,要將他從天地之間徹底抹殺。
在那金甲巨人消散後,燭龍重新化作了昔日的天妖之身,他身上的鱗片伴隨著血肉一道剝落,灑在了地面像是一道蜿蜒的血河。那張人臉上眼窩深陷,仿若骷髏一般空洞。支天之柱,是人類這群螻蟻的力量,千百年來成長到這個地步嗎?只是……燭龍又嗬嗬地怪笑了起來。
“勘業影?你要斬業嗎?此劍之極,斬業斬身。在這周天星鬥陣之下,無人可避。”劍氣在燭龍的體內激竄,他仿佛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重新凝聚了一道人形,提刀指著湛明真,笑容更是放肆囂張,“只是人間業障俱在她一身!你敢真的斬嗎?”
燭龍見李持盈不應聲,右眼的那輪血月更是詭異萬分。他凝望著大地,大地上頓時升起了藍色的冰棱,但是很快,這冰棱便被血色籠罩,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刀劍交擊,聲如山崩地裂。冰棱乍然破碎,如箭矢一般射向了四方,要將存在的都貫穿。
刀光揮灑出的晦暗光芒是重重的濁浪,在如烈焰般的熾光中被灼燒、被蒸發,最後化作虛無。
“持盈妹妹,你往前走呀!”
身後
的笑語響起。
李持盈微微抬頭,她的面上沾了斑駁的血跡,火光照亮了她的瞳孔。
在聽到那輕快的語調時,她潸然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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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城中。
圍坐在了萬妖岩前的妖族身影已經不多了,他們如人族一般掠向了瘴霧中的幽冥城,要將塌陷地托起,將汙穢地抹除。
月升日落。
可當那一輪耀眼的太陽沉入了西山,皎潔白淨的月亮還未升起,天地間明光驟然散盡,仿佛要重新陷入冰寒的長久的寂滅之中。
“去。”
祭台邊的妖族大聖輕輕啟唇。
十二隻玄兔從萬妖岩中掠出,化作了一輪白色的月影,緩緩地騰升起。
月色有些黯淡,像是風中的火燭,像是隨時都會被暗夜吞去。可就在這個時刻,那籠罩在了陰影中的星辰忽然間綻放了亮芒,宛如濤濤長河,流向了月影之中。
昔年天妖之劫,雙方打得天崩地裂,無數汙穢與瘴氣自窟窿中流瀉,媧皇煉五色石補全青天,是為星辰。
億萬的星辰光芒與白月一同照亮了九州的大地,驅散了那遊走在了幽冥城外的瘴霧。
“精血點燈化日輪。”九秋低聲開口。
“精魂入星生白月。”桃花大聖接腔。
她們仰頭望著被千萬星辰拱衛著的月輪,眼中溢出了淚光。
“主上長大了。”
“可我寧願她永不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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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動的瘴霧沸騰了起來,在扭曲與陰暗中擠出了如敲鼓一般的聲響。
刀聆風抱著刀跌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她已經沒有多余的靈機可以催動鴻蒙令了,可她仍舊低頭笑道:“八百七十二座城了。”頓了頓,她望著瘴霧中前行的怪物,又道,“卿卿,我覺得我還可以繼續一戰。日後我的墓碑上會留下一行字,破一千幽冥城者,是此人!”刀光向著前方如潮水般的怪物橫推,刀聆風用那帶血的手一拂散亂的紅發,笑嘻嘻道,“九嶷元君答應了替我祭煉寶刀,若我不在了,卿卿你自己上玉京吧。至於靈石,誒,就讓你下一個主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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