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為什麽打我?”刀聆風忽然間捂住了頭。
“從沒有刀在主人亡的道理。”冷冰冰的聲音響起,刀上盤桓著一道靈光黯淡的人影。
刀光分浪,嵌入了瘴霧之中。
刀聆風眼前是一蓬炸開的血霧,她像是不知疲倦,提著刀在怪物橫行的瘴霧之野中前行,直到力竭。
伴隨著她多年的長刀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紋,那點綴著長刀的飾物光芒已經徹底暗淡了,飾物中蘊藏的靈機完全反哺了刀身,在這一路上,替刀聆風避開了不少的死劫。只是到了這一刻,她們……都一樣窮途末路了。
刀聆風抹了抹臉上的血,長刀支撐著她的身軀,撐起了不屈的脊骨,她的眉眼飛揚,一如太平時的快活自在。經脈間遊走的靈力所剩無幾了,正當刀聆風準備燃燒自我,進行最後一戰時,她窺見了一道星芒墜落,衰敗的軀體瞬間就被靈力填充,仿佛回到了全盛時。不,就算是全盛時她也沒有這樣的力量,仿佛背後有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脈任她索取。
一道又一道。
無數星芒當空墜落,灑向了九州各地。
遍地屍骸的荒野中,尋道之人借著月光前行,他們的體內倏然間充滿了靈力。
“殺!快去驅逐這片瘴霧!”
“我輩行正道,得天之助,定能破邪祟,再現九州清平世!”
修道士慷慨激昂,卻又有人心中有所感,心中懷有濃濃的憂慮。她很難辨明那點感觸,只是覺得一瞬間跌入了冰窟之中,像是有什麽要離去了。
“真是天佑我輩嗎?”
“不,不是天。”
輕輕的話語在扶木下響起。
妖族的風靈六聖極為強悍,可是從劫波到來至此刻,她們之中無一人出城助戰,隻留在了三生城中望著那兀立的萬妖岩,望著那熊熊燃燒的祭火,面色時悲時喜。
祭台上一道道陣紋亮了起來,這是在建立之時便勾勒的招魂陣。
“魂兮歸來!
去君之恆乾,何為四方些?
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①”
垂落的高大扶木濃陰遮蔽了上方的光線,隻余下了一捧燃燒的火。
白色的扶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在地,好似是一場茫茫的大雪。
九秋無言地望向了
風雲湧動的中州方向,湛明真從來沒有提過這件事情。
可她們之間就是有一種可恨的、無言的默契。
“長河之戰”是湛明真心中的一根刺,她恨得不僅僅是那些人,還有她自己。
若不是她的輕率和天真,若不是她的失察,大聖何以殞身?風靈十聖何以殘缺不全?
她一直在責怪自己。
在從封印之地走出後,她便在人間東奔西走。
她要為妖族指明回家的路,她要為自己贖那身罪。
可是風靈國的子民從來都沒有怪她呀,這怎麽能說是她的錯?
“我們愛您。”九秋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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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白月高懸,星辰墮落。
湛明真起身望著燭龍,身影逐漸變得單薄,可身後那尊媧皇法相更加莊嚴、凜然與肅穆。
“不該存在的,都要消散。”
燭龍瞬間便感知到九州倒映的幽冥之城的狀態,那是一波前所未有的攻勢,那是一種不該在此刻還能夠迸發出來的力量,他猛然間抬頭望向了星辰。曾經被封存在星辰中的補天之力在神魂的牽引下猝然爆發,點燃了白月,點燃了枯竭的身軀,為九州帶來了一線明光和希冀。燭龍面容扭曲,在那一瞬間想到了昔日義無反顧走四方的媧皇,他又驚又懼道:“你瘋了?”
湛明真望著燭龍陰晴不定的臉輕笑。
天柱重支,九州修道士自行撐天,那一圈一圈套在媧皇血脈身上的“護道”鎖鏈終將消失。
她得自由,湛盈也得自由。
李持盈持劍的手顫抖。
眼淚混著鮮血淌落,如冰花一般在手背綻放。
她有“勘業影”可留駐業身,但是再也找不到涅槃之種來複蘇神魂了。
湛明真知道,她早就猜到了。
她以山河社稷圖承載天地,以血與魂點燃日月,她明明無比眷顧著這片人間。
若她留戀人間,那股強加於她身上的斥力遲早都會消弭,她會留下來。
她們說好了要走過千萬裡風,要從白鹿的角上取來花環,要在蜉蝣之靈的祝禱下結契,在天地日月見證下相親相愛。
可偏偏那來自於萬千生靈的重重業障逼得她不能駐留。
憑什麽?!都說是天道眷顧、天意偏寵,可她們從中獲得了什麽?
“若是九州天地崩殞、人族消亡,萬物與我同墮幽冥,她一身業障便會如煙雲消散。”燭龍勾起了一抹殘忍的笑容,仿佛能夠看穿李持盈的心思。
“九嶷,劍來。”
“以我此身業,助你劍道入極。”
湛明真含笑道。
她張開了雙臂,緋衣飄搖。
像那年的煙雨時,她從高樓翩然躍下。
有人以懷抱相迎。!
第70章
黑色的漩渦中,火光照眼。
蜿蜒流淌的血液在那灼熱的氣息中蒸發,李持盈白衣垂落,仿佛舒卷的雲朵。
這一劍若是斬卻人間業障,她的劍意能攀登至新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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