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陣一直在汲取她們的
靈力和生命,但是在陣紋斷裂的刹那,所有流逝的東西重新回歸於身軀。那乾枯而衰敗身軀再度得到生機灌注恢復如常。
“這……這是什麽意思?”一位妖族修士輕輕地開口。
“不!”九秋突然間發出了一道驚呼,那歷來挺得筆直的脊背忽然間像是被大山壓得彎曲,她看著點點即將熄滅的祭火,聲音裡滿是絕望。
若是天道真的眷顧他們的主上,為何不肯讓她再度歸來?是他們的心不誠嗎?是他們付出的還不夠嗎?
在這一刻,幾乎所有的妖族都感知到了什麽,伏在了地上如稚子一般嚎啕大哭。
為什麽,要拒絕她們的奉獻啊?為什麽,不肯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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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聲在上月峰回蕩。
封印松動之後,無數的傳承灌入了湛盈的識海,她被迫著成長,可她仍舊是個孩子。
在阿娘病好了之後,她以為不會再有生離死別。
在這場戰鬥終結之後,明月風發現自己仍舊是忙得焦頭爛額。
師尊坐在了玉京峰的斷壁殘垣中,不許旁人動一草一木、一壁一石;而二師姐更是宛如一尊雕像,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各州各城的傷亡要統計、被第一波震蕩摧毀的城池要重建、流離失所的人要安置……
黎明的第一縷光輝到來後,要用很長的時間才能讓一切恢復絢爛。
明月風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湛盈低聲安慰。
她將“白丫頭”遞給了湛盈,想要換她一個笑臉。
湛盈哽咽著搖了搖頭,她紅著眼推開了明月風,喊了一聲“鵲鵲”之後走向了庭中的桃花樹。
日月重歸之後,天地清明,不需要再有那千千萬萬盞明燈來照明了。
枝丫間的九盞蓮花燈光芒暗淡,是如此的微弱,好像下一刻就要熄滅。
湛盈抬起手,從指尖擠出了一滴鮮血,只是這一回並未成功地滴入燈中。湛盈一下子睜開了眼,她感知到了一抹熟悉的氣息,眉眼間浮現了一抹欣喜之色。
“鵲鵲,你之前說什麽燈?”湛盈抓著白鵲鵲急聲詢問。
白鵲鵲撓了撓頭,她低聲道:“主上的神魂和精血落入了燈中,先前您以精血點燃蓮
燈,血脈之力將她們牽系住了。”“生命”是媧皇一脈天生神通,在封印松動之後,湛盈便成為新一任的妖主,唯一的媧皇血脈,她的精血給了逸散的神魂生機。
“光有這點是不夠的!”湛盈小心翼翼地將九盞蓮花燈攏起,她蹙了蹙眉,自顧自地開口,“走,我們走!”
“誒?盈兒要去哪裡?”
“去九州。”昔日湛明真走遍九州大地每一盞燈都是用精血和生機點燃的。若是蓮燈尚在,那些逸散的神魂終究會找到歸處。
李持盈不知道何時過來的,她白衣染血如何都拂不盡,漆黑的眸子深沉如墨色。
明月風對上她的視線,周身遍布寒意,不由悚然一驚。
這是一捧烈火灼燒下的冷灰。
明月風忽然間明了了過來。
她的二師姐不會再成為玉京掌教了。她在這場劫波中,血衣成魔!
“走。”李持盈輕而易舉地便將九盞蓮花燈取了過來,輕輕一點,那蓮燈便化作了一抹靈光沒入了腕上的珠串中。
湛盈搶奪不及,只能夠紅著眼憤憤地望著李持盈。
李持盈沒有說話,她抬眸,目光望向了極遠處。
走吧,去九州,去跨過千萬裡長風將她昔日踏過的路都重新走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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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靈國自山河社稷之虛重新嵌入了九州後,彌補了天序的殘缺。
那麽多年的仇恨和敵視並不會如煙雲消散,可如今至少都遵循著盟約,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玉皇山已經被湛明真徹底毀去,妖族們回不去過去的那個王庭,也不準備於九州再設王庭。他們散落在九州之中,尋一方洞天福地安居,在空閑時會奔赴三生城看那一場徒勞的招魂。
不僅僅是三生城,各處都在招魂。
昔年日月被惡妖燭龍吞沒,是一盞盞燈火穿透了瘴霧,讓九州始終存著一線光明。
知情的、不知情的、感恩的、迷茫的……他們都在家中供桌上點燃了一盞蓮燈,供奉著賜予他們光明和未來的人。
燈火如眾星環繞,照耀煇煌。
李持盈枕著雙臂躺在了地上,周身圍繞著一股不祥的暗紅色。
瀝瀝淌血的九嶷劍插在了身側
的土丘之上,在吞噬了無數的業罪之後,它會成為最凶煞的道兵。
執天者,以護眾生。天地之刑,在最開始並不是為了殺戮而生的,而是一種警告,一種約束。
李持盈抬起手,她雙眸一瞬不移地凝望著自己的右手。
她不曾違背天序之正,可她自己知道,她的劍不再是為了護佑眾生,而是純粹為了斬去業障。
人變了,心也變了。
瑰麗的星河貫穿天地,映襯著那雙幽沉的眼眸。
李持盈轉身,望向了坐在一邊的湛盈,問道:“你跟你阿娘走在這漫長的路途上時,都在做什麽呢?”
“點燈、點燈、點燈。”湛盈被李持盈問得不耐煩了,她瞪著李持盈,氣鼓鼓道,“您已經問了成千上萬次了。”
“這樣啊……”李持盈長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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