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碗筷不多，保溫桶裡的湯勉強喝完，一起拿去清洗。

　　檀千琉先將餐桌的碗筷收拾乾淨，端進了廚房。

　　霜梓漣回頭時。

　　立在廚房燈光下的身影，微微垂著頭，後頸長發散開，露出一截雪白的脖子。

　　她視線一轉，去廚房門旁邊拿下掛著的圍裙，自己系了一條後走過去給檀千琉：“系下圍裙，別弄髒衣服了。”

　　聽聞這話，檀千琉想說“沒關系，反正回家洗澡就得換掉。”

　　但嘴裡的話還沒法發出。

　　腳邊落下一道頎長的影子，空氣中傳來另外一個人衣服上的清香。

　　檀千琉手頓了下，話語同時也卡進了肚子裡。

　　她雙手已經弄髒了。見狀，霜梓漣拿著圍裙遞伸過去的手低下一小截，心中遲疑幾秒，還是伸手替她圍上。

　　檀千琉垂睫，看到對方環過來的手，白皙的手腕上微微凸出骨頭，上面戴著一個銀色的鐲子。

　　她轉側過身，對上霜梓漣抬起的眼簾，呼吸倏爾屏住，又驟然亂了幾分，近在咫尺的距離，令檀千琉能清晰的看到對方眼角的痣。

　　“還沒系好。”霜梓漣睫毛帶著幾絲微不可察的慌亂抬起又低下。

　　圍裙松松垮垮的圍在檀千琉身上，她“哦”了一聲後，轉了回去。

　　對方幾秒就系好了，而後繞到她旁邊，跟她一起洗碗。

　　洗碗池裡的水嘩啦啦響，瓷盤碗碟互相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霜梓漣很安靜的在做事，檀千琉余光從眼尾漏出，瞥到對方側顏。一個不小心走神，手上拿著的盤子遞過去給霜梓漣衝洗時，與對方手指擦碰而過，沾染水珠的手細膩滑涼，她手上洗潔精泡沫沾到了一點在霜梓漣的側指，而霜梓漣只是默默的把手伸進冷水裡浸泡了會，仿佛那點泡沫會燙人似的。

　　察覺到這一細節的檀千琉視線垂落瞅眼圍裙，嘴角眸底更添幾點悅色。

　　結束完廚房的活，檀千琉洗乾淨手邊走出來邊往後伸手解開系在後面的結，但她不知道霜梓漣是怎麽系的結，所以在視線看不到只能憑感覺的情況下解不開。

　　霜梓漣繞到她後面幫她解開。

　　檀千琉大腦迅速轉動，想著今天機會難得，以後可不是每天都能擁有這樣的“天時地利人和”，怎麽也不能給浪費了。

　　斜側邊擺放著一個實木椅子，看著挺沉重的樣子，於是檀千琉假裝被那個椅子腳給絆倒，在有要摔倒趨勢的時候，她心裡盤算著霜梓漣應該會扶一下。結果用力過猛，被廚房門口地毯滑到，咻的一下，地毯歪斜了個邊角，而她，差點來了個大劈叉。

　　結果可想而知，霜梓漣雖然扶住了她，但她此刻姿勢並不優雅。

　　她乾笑了幾聲：“沒事沒事。”

　　於客廳沙發坐下，霜梓漣蹲在她面前，替她檢查：“腳有沒有扭到？”

　　“一點點。”

　　霜梓漣垂著眼簾。

　　第一眼便是看到，對方腳踝上方三四五厘米的地方，有著一個小圖案紋身。

　　——是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女孩背影牽著一個俏皮可愛的小幽靈圖案。

　　面積不大，簡約小清新風。

　　其實上次雨天，檀千琉蹲在峙殤裡路標旁邊時，褲腿微微上滑了一截，使得她在不遠處注意到這一紋身。圖案小她看不清，但有種強烈的熟悉感覺推搡著她過去，走近了，她特地垂著視線觀察了下對方的腳踝，在片刻沉吟後，她已經很大程度能確認對方就是檀千琉。

　　這個紋身圖案據說是檀千琉紋好後在社交帳號發了照片，然後被朋友的朋友給發到了論壇上。

　　而霜梓漣當年看得清清楚楚，檀千琉腳踝上方確確實實紋了這麽一個圖案。

　　她腦海因此對於這個圖案有著格外清晰的印象。

　　這是檀千琉二十三歲時紋的，剛好是言沁嫿去世那年，那會她在讀研，而論壇還在炒作檀千琉和言沁嫿的絕美愛情。

　　圖案所代表的，

　　雙馬尾女孩是檀千琉，可愛小鬼是言沁嫿。

　　含義不言而喻。

　　霜梓漣並不想記住這個圖案。

　　但，當下，檀千琉的蓄意靠近，總能精準的激出她心中最深一處的漣漪，由此結成的矛盾。

　　她指甲蓋捏到泛白。

　　見霜梓漣盯著自己腳踝看許久，檀千琉縮了下：“真沒事。”

　　隨著對方羽睫的抬起，眸中的溫度也一點點的降了下去。

　　雖然檀千琉覺得霜梓漣眼中本就沒什麽太多的溫情，但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變得更冰冷了些。

　　她身上穿的家居服是加絨的，可也不禁打了個寒顫。

　　“沒事就好。”霜梓漣站起：“不早了，回去吧，你的保溫桶記得帶回去。”

　　檀千琉觀察她神色，點點頭。

　　天空飄著毛毛雨，檀千琉出了門轉身想跟對方說明天見，只見霜梓漣已經將門關上 ，背影都不給她留一個。

　　檀千琉緩慢顫了下眼瞼，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上一秒給她系圍裙關心她腳踝有沒有扭到，下一秒直接無情的關門，雖然毛毛雨不怎麽能淋濕人，卻多問一句要不要傘的話語都沒有。

　　這人怎麽喜怒無常的？

　　檀千琉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搖了搖頭，便離開了。

　　二樓露台，霜梓漣目光凝成一束，望著檀千琉的身影融進濃厚的夜色中，微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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