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漸次豎起食指、中指、無名指,三根手指分得很開,像幼兒園剛學會掰手指計數的小朋友。
短暫沉默後,梁見舒將目光從她纖細的手指上挪開,“夢見我什麽?”
夜風將不屬於大自然的酒味吹到她鼻端,她意味不明地彎了嘴角。
可疑又可愛。
她的問句,加上唇畔勉強算是笑的弧度,讓凌挽蘇寬了心。
這發展比預想的好,起碼人家沒罵她神經病。
凌挽蘇語氣更加熟絡,狡黠地眨了下眼:“真要聽嗎?”
“不想聽了。”
耐心殆盡,梁見舒立即改變主意,冷著臉轉開視線。
但沒離開,往旁邊走開兩步,專心看夜海托舉著山巒。
“好好好,你不要生氣,我說。我夢見咱倆在民政局領證,拍了張還不錯的結婚照。”
凌挽蘇跟近,怕她真不聽了,打起直球。
隨後不管對方信或不信,又自顧自地分享起荒唐情節,“然後我們一起坐車回家,進到房間裡,你……”
被酒精麻痹,她卡了一下,喃喃自語:“你做了什麽來著?”
“……”
梁見舒無聲吸了口氣,倒想聽聽她打算胡編到怎樣不堪入耳的尺度。
“我做了什麽?”
凌挽蘇很快想起來,“哦,你幫我戴上了鑽石戒指。”
喜歡鑽石。
梁見舒問:“然後?”
“沒有然後了啊。”
想起顧甄的那句調侃,怕對方也多想,凌挽蘇赧然又直白道:“我可沒有夢到跟你上床,我不做那種劇情的,就是結婚,也只是有名無實。”
她記得夢裡的感覺,她不喜歡對方,對方也不在乎她,兩人交流不多。
看結婚證上的照片表情,沒人真的開心,只是為了結婚而結婚,跟大多數適齡的年輕人一樣。
梁見舒不語。
沉寂有時比喧囂包含的內容更多。
凌挽蘇卻沒腦力管她在想什麽,借著酒意光明正大地觀賞她的面容。
長得真好。
臉部線條流暢,骨相立體凌厲,眉目間釀了股成熟女人的典雅。
雙眸漆黑,冷如琉璃。
唇薄,說話語調既冷又平,節奏不緊不慢。
方才偶一彎唇,笑容淡得可以忽略不計,不算善意,甚至與眼神傳遞出的信息相背。
像雪後的森林,冷意橫生,而林中木屋燒著火爐,又不至於把人凍死。
不笑還行,笑了有點違和。
她挑三揀四地想。
夢見過三遍。
在現實裡,這也是凌挽蘇第三次見到對方。
沒有所謂的平行世界,當下世界裡的湊巧,巧得讓人心驚。
凌挽蘇還想再說幾句,她不想安靜下來,但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不熟的人就是麻煩,如果顧甄在這裡,她們可以喋喋不休地聊一晚上。
在她苦思冥想時,人家先開口了:“你做夢,影響睡眠質量嗎?”
“當然不會啊,無論夢到什麽,我都睡得很香。”
凌挽蘇稍偏著頭,朝她笑了一下,得意地說:“我的睡眠質量很高,基本每天都能睡瞞八個小時。”
她的面色泛紅,眼神朦朧,帶著點勾人的迷離。
笑起來鼻子微皺,表情甜得發膩,將嫵媚的長相清純化,可愛乍現。
被人從頭到尾地打量,凌挽蘇絲毫沒察覺。
只是覺得面前的姐姐模樣漂亮,個子又高,太過完美。
酒勁上頭,她顧不得禮貌問題,想到之前的猜測,笑盈盈地問:“你是藝人還是模特啊?”
梁見舒有幾秒鍾沒說話,默了會開口,“你不認識我?”
她像是在納悶。
凌挽蘇也跟著納悶,為什麽要認識她?
她緩緩品出藏在話裡的深意,對方以為自己今晚抱著目的接近,編了一堆瞎話,還明知故問。
遂不理解:“不認識啊。你是很重要的人物嗎,我應該認識你?”
“我只在夢裡跟你熟。”
她說的是實話,聽者似乎不信,靜視著她,眸光比北風還要冷。
不知是那眼神凌厲,還是突然刮起來的北風太鋒利,凌挽蘇居然冷靜了幾分。
她耳朵聽到一句滲著寒意的話:“你也知道我們不熟。”
好不容易是長句子,卻這麽刺耳。
雙頰遽然發燙發燥,驚覺剛才被身體內的酒精操控,說了些不禮貌又唐突的話。
什麽夢見結婚,夢裡跟你熟……聽上去比駱蕭蕭的工業糖精還要生硬和毀耳朵。
她抱著一絲複蘇的理智自我反省,她這算騷擾了吧,這裡並非可以暢所欲言的不正經場所,怎麽可以對陌生人亂說話。
對方臉色難看,想是早就在心裡罵她有病。
想到這裡,她沒底氣地又看人一眼,更慚愧,更後怕,打算溜之大吉。
奇怪的是對方眼底的涼意不知怎麽又退下去,表情恢復冷淡和平靜。
淡聲回答:“都不是,普通上班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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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山間,草木斂藏其華,裹著梅香的寒氣撲進鼻腔內,按理人應極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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