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她又有些隱隱的遺憾。
人怎麽能既要又要呢,只能一失再失。
她每天都從一樹訂一束花,她是花店的高級會員,挽蘇不會怠慢她。
但是送花的人不是花店的老板了。
昨日的花將將盛開成婀娜的模樣,今天的又送過來。
梁見舒不忍挽蘇給她準備的鮮花被扔,就讓人多添置了幾個花瓶,幾天攢下來,辦公室姹紫嫣紅,像個樓內花園。
她置身於生機和雜亂之間,竟久違得感到安全,在辦公室小憩了一覺。
做了個簡短的夢,挽蘇捧著一束玫瑰進她的辦公室,將她喚醒,笑吟吟地說:“上班時間睡覺,資本家也會摸魚啊。”
她倒是不苟言笑地回:“進來怎麽不敲門。”
“總裁辦公室,總裁夫人也要敲門嗎?”
咚咚。
咚咚咚。
門被敲響,她從夢中真正醒來。
滿目都是鮮花,但沒了夢裡的溫度,亦沒有俏皮嬌軟的揶揄在耳畔。
門外不知誰在敲門,總之不會是挽蘇。
她這幾天也不敢見挽蘇,怕對方開口就是離婚,於是就這樣拖著。
指望拖著拖著,挽蘇能消氣,再給她一次機會。
若現在敲門的是挽蘇,說明事態嚴重,催她離婚催到了公司來。
“進。”
她聽見自己陌生的聲音。
挽蘇曾經形容過她的音色,是在耳鬢廝磨之後,挽蘇趴在她身上,抱著她聊天。
——一夜大雪之後走出家門,腳踩在積雪上的聲音。
她第一次聽到,不覺這是一句讚美,“不太好聽吧。”
“我覺得好聽!”
所以有時說話說到一半,她會突然停下,回憶自己的聲音,跟積雪有沒有關系。
戴遠航進了辦公室,找她簽字,左右看了一周,笑呵呵說:“老婆開花店的就是不一樣。”
梁見舒不想理人,反而因這話覺得悲傷。
戴遠航習慣了她不說話,自然地往下說,“小真最近忙嗎,怎麽給她發消息都不回我?”
梁見舒看了他一眼,見他並沒有懷疑,只是好奇。
“快期末考了,我不讓她玩手機,你等暑假再找她。”
“得,成嚴母了。”戴遠航怕她變成戴鳳那樣的家長,但看梁見舒的樣子也不像,便往好處想,這是對孩子上心了。
“也行,馬上高三了,是要加把勁了。不然考得不好,姑姑又不高興。”
“嗯。”
戴遠航想起上一次聯系梁真,笑說:“學業壓力大,你記得多陪陪她。別因為不想過去,就騙她你去出差了。”
時間彷佛靜止。
梁見舒很久都沒有動,維持著簽完字之後的姿勢,僵硬著抬頭。
戴遠航心想自己可能加班加出錯覺了,他分明看見梁見舒眼眸中稍縱即逝的怒意,轉而就散了,化作死水般的寂靜。
他想了想,可能是煩自己多管閑事了,梁見舒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事情。
“我先走了。”他準備撤退。
“戴遠航。”梁見舒淡聲把人喊住。
戴遠航心裡緊張,以為要挨頓罵,“怎麽了?”
“你上一次跟鄭瑤吵架是為了什麽?不是小打小鬧,比較嚴重的那種。”
這話問的跟他心中預想風馬牛不相及,戴遠航想了一下,“月初吧,我連著加班一個星期,沒能陪她去聽演唱會。她娘家有喜事,我也不能到場,她就發飆了,覺得嫁給我不如不嫁。”
梁見舒自動忽略他悲苦的工作情況,心裡冷漠地想,我給你的工資足夠你賣命了,平衡不好家庭與工作的確是你的問題。
“你是怎麽哄好她的?”
戴遠航聽明白了,梁總這是跟老婆吵架了,來討教的。
他心裡憋著笑,面上可不敢表現,以免火上澆油,把這位惹急了。
“就哄唄,道歉,認錯,死纏爛打,臉皮能多厚就多厚,態度必須非常好。再給她買個包,你送過包嗎,這招特好用,就是有點疼。”
“沒送過。”挽蘇沒對包表現出異常的喜歡,她也就沒想過,她疑惑地問:“哪裡疼?”
“心疼,那都是我的加班費,等於累死累活還白幹了。”戴遠航苦著臉。
梁見舒不知民間疾苦地點了點頭,“很慘,你出去吧。”
戴遠航:“……”
給梁見舒打工是他這輩子的“福氣”。
梁見舒回想,在一起以來,她沒送過挽蘇幾次禮物。
最重要的那枚戒指被她隨身攜帶著,她從口袋取出,失神地盯了一會。
她已經知道梁真跟挽蘇說了什麽。
她緬懷故人的次數不多,照片隻留了幾張,不知梁真是看見了,還是從別處得來的消息。
總之,敏銳地查了回去。
所以挽蘇問起她時,她沒有狡辯的心思。
坦然地承認了。
這是她為數不多在涉及過往問題的坦然。
她是曾經因為紅裙喜歡過另一個人,一見傾心,讓她心悸的顏色在那時煥發出讓人向往的鮮豔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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