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是為什麽？”程諾很少看到林亦言吞吞吐吐不乾脆。

　　林亦言與她對視幾秒鍾後，小聲坦白：“我剛去做了個紋身。”

　　程諾側著耳朵，像是沒聽懂：“什麽紋身？？？”

　　林亦言今天穿的是件深V寬松的藍色襯衫，她慢慢解開衣扣，露出裡面的白色打底吊帶。

　　還有半截吊帶下，纏繞在腹部到三角區域的透明薄膜。

　　程諾驚訝地發現，原來那些縱橫交錯的疤痕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用細密針孔和顏料勾勒出的一副全新畫面：黑色描摹出大致的輪廓和枝葉的形狀，紅色渲染的花瓣，錯亂交織在一起，像一朵朵野蠻生長的玫瑰，紅與黑的極致搭配，撞出最妖冶的美。

　　這就是林亦言說的紋身！

　　這麽大一片紋身完全覆蓋掉了那些可怕的疤痕，濃墨重彩地塗抹在林亦言白皙的皮膚上，看著很美，也很疼。

　　程諾要半蹲著，才能看清每一個細節。

　　因為剛做完，傷口有腫起來的跡象，程諾想觸摸，又怕弄疼了她，手指沿著薄膜邊緣摸索，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欣賞完這極致的美，程諾直起腰，臉上的錯愕還沒有斂去：“你……怎麽突然想起來要去紋身？”

　　“我想和過去徹底道別。”

　　林亦言說得很輕巧，但只有程諾明白，她做這個決定，說出這句話是下了多麽大的決心。

　　這幾年裡，程諾每晚入睡前，都要虔誠親吻林亦言那些傷疤。她知道林亦言心裡沒有徹底放下，所以想用這樣的方式，讓林亦言接納自己的不完美。雖然林亦言從開始的抵觸，到最後慢慢適應，但每一次觸碰時，程諾都能感覺到那處皮膚繃緊。林亦言還是會緊張，只是不想被她看出來。

　　她以為林亦言永遠都放不下了，卻沒想到，林亦言居然背著她去做了紋身。

　　程諾難以想象林亦言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走進那間紋身店，又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和恐懼。那一針針戳中的不僅是皮膚，還有林亦言曾經試圖逃離世界、逃避責任的無能和軟弱。

　　遊走的指尖微顫起來，程諾低眸，看著那些用疤痕堆砌出來的玫瑰紋身，輕聲問她：“為什麽不叫我陪你去？”

　　林亦言是真的徹底放下了，不管程諾怎麽觸摸，那一處皮膚始終處於松弛狀態。掌心拖起程諾下巴，她讓程諾抬起頭看著自己，語氣輕松：“我怕自己疼得受不了，要是當著你的面哭出來，太丟臉了。”

　　“你哭了嗎？”程諾注視她眼睛。

　　林亦言搖頭，眉眼含笑：“沒有。”

　　程諾都想哭了。

　　不是心疼她，是為她終於解脫而感到高興。

　　那碗面肯定是吃不了了，程諾想給她重新做一份，林亦言卻說不用：“不是還有蛋糕嗎？我們吃蛋糕吧。”

　　林亦言買的蛋糕還挺大，足夠兩個人吃飽。

　　“我還幫忙做了呢。”程諾炫耀地說。

　　“是嗎？”林亦言一臉期待，“哪個部分是你做的？”

　　“唔……”程諾支吾一陣，說得有些含糊，“一會兒吃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林亦言更期待了。

　　插上蠟燭，點燃，關燈，許願。

　　程諾從不問林亦言許的什麽願望，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跟父母、跟自己有關，一定會實現就對了。

　　見林亦言拿起刀叉準備切蛋糕，程諾忙阻止她：“我來我來，你這樣切不對。”

　　林亦言沒搞懂自己哪裡做得不對，只見她搶過塑料刀，先是把蛋糕邊緣切掉，最後選了最中間那一小塊放到紙盤上。

　　林亦言看她切得那麽小心，像是怕把什麽東西切壞了似的，開玩笑說：“這蛋糕裡面不會藏了什麽寶貝吧？”

　　程諾“啊”地一聲。

　　“還真有啊？”林亦言看她反應，覺得自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是禮物嗎？”

　　程諾：“……”

　　林亦言懂了，肯定是禮物。

　　程諾不準她再猜了，把那塊蛋糕放進她手裡：“快吃快吃。”

　　林亦言忍俊不禁，用叉子叉了一塊蛋糕，正要放進嘴裡，程諾又大喊起來：“慢點慢點，你別吞進去了！”

　　林亦言被她說得都有點慌了，嚼都不敢嚼，慢慢抿下蛋糕，果然發現了藏在裡面的異物，瞪大眼睛故作驚訝地看著程諾，語氣很誇張：“哇！真的有驚喜誒！”

　　“……”程諾懊惱地捶她。

　　禮物確實是藏在蛋糕裡，這麽老土的方式，還是程諾深思熟慮過後想出來的。不能怪她沒新意。算上這次，程諾一共給林亦言過了五次生日，為了製造驚喜，她每次都把禮物藏得很深，可是每次都能被林亦言輕輕松松發現。她實在黔驢技窮了，乾脆把禮物放進蛋糕裡，以為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最難發現的地方，沒想到又被林亦言一語道破了。

　　這人一點都不懂得浪漫和驚喜，猜到就猜到吧，還非要說出來。

　　不過禮物也是給林亦言的，早被發現晚被發現沒什麽區別。

　　“吐出來呀。””程諾見她還含在嘴裡。

　　一枚鑽戒掉落在掌心，林亦言瞳孔微晃，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

　　程諾把那枚小小的鑽戒撿起來，用紙巾擦去上面的蛋糕和口水，露出戒指本來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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