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她深深看了眼安靜無人的樓梯口，確定程諾不會再下來，才不舍地邁開雙腿，一步步走向停在角落裡的那輛車。

　　車裡沒開冷氣，坐墊像被火烤過一樣滾燙，林亦言好像沒有感覺，從中間扶手的卡槽裡找出濕紙巾，抽了一張出來，對著鏡子裡自己髒兮兮的樣子，面無表情地擦拭頭髮上黏膩的物體。

　　擦了很久終於擦乾淨了，她卻舍不得走，更不敢上去找程諾。

　　林亦言從來都不是一個猶豫寡斷的人，認定一件事就會拚盡全力去達成，但是現在她卻退縮了。她不是想放棄，只是一想到程諾說那些話時陌生冷漠的眼神，心裡就難受得不行。

　　過去三十年，林亦言生活可以說是過得順風順水，殷實的家底和自身優越的條件給了她足夠的底氣，從小到大都是她在拒絕別人，沒想到第一次深情表白，竟然失敗了，而且還連著失敗了兩次。

　　放在以前，那些話林亦言是絕對說不出口的，她很難放低姿態去對待一個人，所以她醞釀了一晚上，路上還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花光了所有勇氣，幾乎是把這幾個月積攢的話全部一股腦地倒了出來，字字真心，情真意切。可是程諾卻說不會再相信她了。

　　是她態度還不夠誠懇嗎？

　　林亦言第一次感到無從下手，她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求得程諾原諒，茫然間，聽到聽到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丟在副駕駛位上的手機被太陽曬得滾燙，林亦言不耐煩地拿起來，解鎖。

　　【趙越：你真的要去找程諾複合？】

　　除了趙越這條消息，還有之前助理發來的工作提醒。

　　【小嶽：言姐，下午兩點嘉文要去欣悅雜志社那邊拍封面，你別忘啦。】

　　林亦言誰都沒有回，把手機丟到一邊，煩躁地揉了揉被曬暈的太陽穴，又在這裡坐了一會兒，熱得汗流浹背受不了了，才不甘心地系上安全帶驅車離開。

　　……

　　程諾早上起得太早，下午還有兩節課，她決定吃飽了補個午覺，可是躺在床上，看著白茫茫的天花板，卻是毫無睡意。

　　她強迫自己閉上眼，腦子裡就開始立體環繞地響起林亦言說的那些話，讓人心煩意亂，乾脆找來手機和耳機，點開播放器，把音樂聲調到最大，聽著耳邊的噪音，心才慢慢平靜下來。

　　大概聽了五六首歌，鬧鍾把她吵醒，程諾摘下耳機，揉了揉被震得發麻的耳朵，下床，拍拍趴在桌上追劇的陳冉肩膀：“上課了。”

　　陳冉也摘下耳機，慢吞吞地開始收拾等下上課需要的東西。

　　下樓時，程諾平靜的內心突然又不正常地急促跳動起來，腳步躊躇。

　　萬一林亦言還沒走……

　　程諾想假裝目不斜視，可是當走出宿舍樓時，還是沒能管住自己往那個角落瞥去。

　　那輛白色賓利果然不在了。

　　她長出了口氣。

　　下了課回來，晚上看書回來，第二天早上醒來……都沒有再碰到林亦言和那輛車，程諾這兩日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

　　她覺得也就這樣了，受了那樣的冷落和打擊，林亦言那麽高傲的人，應該不可能再來找她了。

　　這可太好了。

　　程諾一直都覺得自己看不透林亦言這個人，她完全不了解林亦言，以為自己這次猜對了，可沒想還沒輕松幾天，第二天中午，她和陳冉吃完飯從食堂回來時，意外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陌生人：“您好，請問是程女士嗎？您的花到了，請下樓來拿吧。”

　　程諾驚訝地看向陳冉，捂著話筒小聲問她：“你又給我買花了？”

　　“沒有啊，情人節早過了，我幹嘛給你買花。”陳冉本來還一臉莫名其妙，突然靈光一閃，擠眉弄眼地說：“不會是鄒睿給你買的吧？”那天鄒睿跟程諾表白的事陳冉還記得，表白送花多正常啊，她第一反應就是鄒睿。

　　程諾覺得不是……昨天早上她在食堂已經和鄒睿說清楚了，鄒睿也坦然接受了她的拒絕，怎麽可能還玩這種把戲？

　　她想到了某種可能，但又不是很肯定。

　　電話那頭的人等得不耐煩了，一個勁催她，程諾沒辦法隻好下樓。

　　看到一個穿著藍色騎士服的外賣小哥抱著一束玫瑰花等在宿舍門口，程諾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加強烈了，看了看周圍來往的人，硬著頭皮走過去。

　　小哥跟她核對了信息，確認無誤把花給她就走了。程諾捧著那束沉甸甸的紅玫瑰，在宿管阿姨和路過的女同學或羨慕或好奇的目光注視下跑回宿舍。

　　“臥槽這麽大一捧，鄒睿也太有錢了吧！”陳冉眼睛快被那束紅玫瑰閃瞎了，一看到她進門就迎上來。

　　程諾臉上沒有半點喜色，從那堆嬌豔的花瓣裡抽出一張紫色卡片，看到了上面印著的文字，秀眉緊擰，說：“不是鄒睿。”

　　陳冉不明所以，湊近了看到那張卡片上寫的是“對不起”三個字，眼珠子提溜轉了轉，驚呼道：“難道是林亦言？”

　　程諾遲疑片刻，繃著臉點點頭。

　　她已經和鄒睿說清楚了，鄒睿也沒有哪裡對不起她，除了林亦言，程諾想不到別人。

　　程諾以為林亦言不來就是不再糾纏她了，沒想到林亦言竟然用送花的方式這麽老土的方式來跟她道歉。林亦言如此反常，這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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