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師？？？”

　　“亦言是不是在你那邊？”趙越出聲。

　　“在。她睡著了。”

　　“她沒有跟你說嗎？”

　　“沒有。”程諾完全不清楚是怎麽回事，語氣著急，“趙老師，你說她出車禍了？”

　　趙越略微沉吟，慢吞吞說道：“是出了點小意外。你一直關機不接她電話，她就急了，非要大半夜開車趕回來，結果高速路上車爆胎了，保險公司的人也是不靠譜，半天不來，她自己黑燈瞎火地等了幾個小時，沒吃沒喝的，我估計也沒怎麽睡。她把我的車撞壞了，人應該沒什麽事，要是有事你現在也見不到她了對吧？她可能就是怕你擔心，所以才沒告訴你。”

　　對方說得很簡略，寥寥數句，程諾卻忍不住一個驚心動魄的大場面。

　　林亦言出了車禍！

　　她竟然一無所知！

　　真的沒事嗎？程諾擔心地審視著沙發上沉睡的人，伸手碰了碰林亦言依舊冰涼的指尖。

　　林亦言還是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看著倒像是沒事的樣子，程諾一顆心卻緊緊揪了起來。

　　林亦言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這一點，程諾很早之前就已經知道。

　　她喜歡粘著林亦言，尤其是每次做完，精疲力盡更是粘得甩都甩不開，喜歡鑽進林亦言懷裡睡覺，這樣她會睡得特別香。每次林亦言都比她早醒一步，不是因為林亦言覺少，而是因為她睡覺不安分總是動來動去，她一動林亦言就醒了，醒了以後便很難入睡。林亦言一點不惱，每次都不忍吵醒她，就抱著她、看著她直到天明。

　　只要有人靠近，林亦言便會立刻醒過來。程諾之前有過兩次這樣盯著她，她眼睛唰地一下就睜開了，可以說相當警覺。只是這一次，林亦言卻破天荒地睡得那麽沉，連程諾捏她手指她都沒有反應。

　　如果趙越說的屬實，那她豈不是一夜沒睡？夜不能寐，一路奔波，怕是早就累壞了。

　　程諾想起剛見面時，她那副風塵仆仆的狼狽樣子，還有那雙望著自己時像是要哭出來的通紅眼睛，心臟驟然收縮了一下，隱約明白了什麽。

　　電話裡趙越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麽。

　　程諾再次聽到保險單，回過神來，用手捂住嘴巴和手機，聲音放低：“這個保險單你很急著要嗎？如果不急的話，要不等她醒來，我再幫你轉達？”

　　林亦言第一次睡得這麽香，程諾有點不忍心吵醒她。

　　趙越糾結了一下，才說：“算了，讓她睡吧，我給她微信留言就行，你也不用跟她說了。”

　　“好的。”

　　“那先這樣，拜拜。”

　　“拜拜。”

　　房間重回寧靜，靜到呼吸都能聽得清。

　　程諾小心翼翼地把手機放回林亦言手邊，坐在沙發扶手上，垂眸看她。

　　不知道是不是沙發太小，程諾見她手腳蜷縮著，好像睡得不是很舒服的樣子。想幫她挪一挪身子，又怕打擾她睡眠，最後程諾找了件外套幫她披著，關掉客廳燈，坐在一邊靜靜看著。

　　程諾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當林亦言毫無預兆地睜開眼時，她以為是自己把人給吵醒的，因為側坐的姿勢有點累，她剛剛挪了一下屁—股。

　　借著窗外照進來的日光，程諾捕捉到她眸底閃過一絲類似於痛楚的掙扎情緒，稍縱即逝。

　　林亦言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攏，看到近在眼前的程諾，聞到沐浴露的清香，才發現程諾已經洗好了澡。而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著的。

　　身體坐直，林亦言清了清乾啞的嗓子，說：“抱歉，突然睡著了。”

　　程諾又湊近些，這樣可以更清楚地看清楚她眉眼，說話小小聲：“你要不要去床上睡會兒？”

　　女孩帶著沐浴露的香氣輕撫過來，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她臉上，林亦言怔了怔。

　　程諾主動靠近讓她有些意外，林亦言恍惚了一下，輕輕擺動頭部：“不用了。”

　　程諾看著她寫滿疲憊的眉眼，不讚同地說：“可是你看起來很累。”

　　林亦言揉揉酸脹的眼角，漫不經心地笑道：“可能是因為剛剛做了個噩夢。”

　　“什麽噩夢？”

　　林亦言沒想到她會問，表情一頓，垂下眼睫，抿著唇，似乎不太願意說。

　　“什麽噩夢？”程諾抓著她手臂晃了晃，一副不依不饒架勢。

　　林亦言還沒有完全擺脫掉夢境的干擾，竟沒有注意到她親昵的小舉動，抬起眼來，與她四目相對。

　　程諾一雙乾淨的眼睛很容易看透，裡面藏著的不是好奇，而是滿滿的擔心。林亦言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開了口：“夢到你了。”

　　程諾摸摸自己彈性十足的小臉，略顯不滿地說：“我長得也沒那麽可怕吧。”

　　“不是……”林亦言啞然失笑。

　　程諾撅著嘴：“那怎麽就成噩夢了？”

　　林亦言默了默，敗在她執著的眼神下，猶猶豫豫地說:“我剛剛……夢到你不接我電話，不給我開門，還讓我再也不要來找你了。”

　　“這也算噩夢？？？”程諾驚歎道。

　　“對我來說，這就是噩夢。”林亦言淺淺笑了一下，笑得有些蒼白無奈。她把頭往後仰了仰，後腦杓在沙發背上輕輕一磕，用手背蓋住眼睛，聲音低得如同夢囈，“其實……我們分手後，我經常做這樣的夢。夢到你哭著罵我，叫我滾。我看不到你的臉，因為你每次都是背對我，我想追上去，可是不管我怎麽喊，怎麽跑，怎麽追，你都不願停下來。我真的很怕，怕我永遠都追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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