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學完教我嗎?”韓霙又問。
覺察到這孩子無論如何也要拜自己為師,寧殊眉頭微蹙,卻還是認真答道:“非家傳劍術,可以教。但是……”
“但是?”韓霙將她的話重複了一遍。
寧殊最不擅長拒絕,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一族少主並不過分的請求,因而隻好搬出長輩:“但你若真要拜我為師,須得征得你我家中長輩的同意。”
“這好辦。”韓霙卻瞬間露出計劃得逞的笑容,忽然跳下木椅,自顧自走向房門,“你等我回來。”
寧殊有些哭笑不得,但常年下來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她禮貌地應了聲。
不過她到底也是個孩子,韓霙離開後,便有些坐不住,又喝了幾口香茗,起身走向那一排排的書櫃。
粗略瀏覽一遍,她忍不住對著一本裝飾樸素的傳記伸出手,但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書脊時,卻屈起了手指。
沒有房間主人的允許,她不可以亂動這裡的書。
好在韓霙沒過多久就回來了,一進門就興衝衝地跑到她面前,攤開手,一黑一白兩枚靈珠靜靜地躺在她掌心,被附著了靈力的紅線系著。
“這是‘傳音珠’,昆吾宮送來的。”韓霙笑道,“現在歸我們——結為師徒的信物。”
接過黑色的靈珠,寧殊就這樣突然多了個小徒弟。
小徒弟在她面前倒是乖得很,一口一個“師尊”喊得恭敬,她讓做什麽就做什麽。
但寧殊現下確實沒什麽可教她的,加上她很快就要離開寒英城,於是便和韓霙約好,下一次見面時,再好好教她些劍術。
結果寧殊剛回家那年的春夏之交,狼族大長老寧弈世掀起叛亂。若非恰好趕上昆吾宮之主的商隊到來,險些要出大事。
那夜族長居起了大火,寧殊居住之處的魚池都被燒幹了。好在寧弈世最終被昆吾宮的左護法燕隱當場擊斃,其黨羽亦被抓獲,押入死牢聽候發落。
寧殊受了驚嚇,整日把自己關在房中,不敢睡覺,也不願吃東西。
她的雙親忙著處理叛徒,唯有昆吾宮的少宮主殷宴寧還能有空來陪她。
“來,給你摸摸我的小狐狸。”殷宴寧將一直抱在懷中的赤狐遞給她,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別怕別怕,已經過去了,以後就沒有叛徒了。”
尚未到化人年紀的小狐狸也折起耳朵,晃悠大尾巴“嚶嚶”地叫著,不停地往她手上蹭。
有她們陪著,這一夜寧殊才得以安然入睡。
但她一覺醒來,懷中的小狐狸和身旁的殷宴寧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她才認下的小徒弟。
“師尊!”見她睜開眼,茫然地看著自己,韓霙忙喚道,“你還好嗎,師尊?”
叛亂之事才過去幾日,寧殊沒想過她竟會來。
“我聽到傳音珠裡的聲音,當晚就去告訴了爹娘。”韓霙翻出掛在頸上的傳音珠,“我小姑姑和三叔已經到了,正在幫忙處理這件事。”
她頓了頓,“我是特意來陪師尊的。”
寧殊難以想象,如果沒有韓霙、殷宴寧和那隻小狐狸,她究竟要怎麽度過那段最害怕的時期。
以至於成年之後大家再相聚時,她還是會提起年少時的這件事。
重聚那年,殷宴寧的小狐狸已經能夠化為少女人形了,還被昆吾宮的右護法收為養女,有了“舒縭”這個大名。
因著雪豹一族也打算與人族進行貿易往來,作為少主的韓霙便打算先和寧殊前往人界,與昆吾宮少主一道遊歷和學習,同時拓寬人脈。
三妖一人時常結伴在人界四處遊歷。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關注,殷宴寧索性給自己易了容,化名“燕九棠”,故意將本來就直率的性子變得愈發放縱,誰也認不出她。
韓霙仍然做寧殊的徒弟,直到成年,也還是一口一個“師尊”叫得歡。
恰好某一天,她們被燕九棠騙去逛街角的書攤,寧殊瞥見一本本書的封皮上龍飛鳳舞寫著“師尊”二字,然而配的插圖卻處處都是大片大片的雪白,有些還是兩名女子,當下臉色一紅,抬手捂住韓霙的眼睛,幾乎是押著她逃離街角。
其實韓霙在來到人界之前,就早已看過不少這樣的書了。對她而言,人族的這些禁書根本算不上什麽。
不過既然她的師尊怕羞,她自然也不會就此多說什麽,每一日依舊裝作乖徒弟,依舊恭敬地對心上人喊著“師尊”。
其實她們心悅彼此已久,韓霙早就能感覺到寧殊對自己的不一樣。
但因著種種原因,她們都沒有向對方表明心意。
或者說,她們都在等那個最合適的時機到來。
因著“師徒”的特殊關系,她們時常可以見面,即便相隔兩地,也可通過傳音珠來聽到對方的聲音。
韓霙有次喝醉了酒,邊對著傳音珠呵氣,邊發出不自然的呢喃與陶醉而高亢的吟唱。
聽得寧殊隻覺頭皮發麻,忍不住呵斥她:“停手!”
“那你來管我嘛!”傳音珠那邊的醉豹子卻笑嘻嘻地道,“你不在,我就只能自己排解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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