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殊收起靈劍,快步走過去,從背後將她擁住,冰冷的手搭上她溫熱的掌心。
“怎麽還在這裡吹冷風?不去休息嗎?”她問。
“在等你回來。”青昭笑道。
“我已經回來了。”寧殊繞到她面前,從她手中拎走水壺放到一旁,“快去睡覺吧,明早你還要督促我練劍呢。”
青昭應下,抬眸望了眼開滿枝頭的山茶花,忽然伸手摘下一朵,放在寧殊的頭頂。
“送給你。”她道。
“哪有送花隻送一朵的?”寧殊忍不住道,但還是將那朵花拿下來捧在掌心,撚著層層疊疊的花瓣。
“現下不在北幽,送什麽都只能是借花獻佛。”青昭笑道,“以後我要送你好多花。”
寧殊從沒見過她露出這樣的笑容,呆了一瞬,也跟著笑起來,托起山茶花問:“那阿昭可知我為何要送你山茶花?”
這山茶花樹雖是燕九棠移植到禁地內,但卻是寧殊讓它重新煥發生機,又將它整株轉贈給了青昭。
見青昭誠實地搖了搖頭,寧殊便湊到她耳旁,輕聲道:“因為我想好了,等我長大了,定要與阿昭結為道侶。”
她咬字清晰,一點一點將這話送入青昭耳中。
青昭瞬間隻覺整個人都僵了,酥麻之感自耳朵一路往下擴散,不受控制。
她就杵在原地,忘了動,也忘了回應。
而寧殊也沒有動,將下巴擱在她肩上,仍保持著微微仰頭的姿勢。
“好不好呢,阿昭?”她又問。
青昭自然不敢說半個“不”字,可她卻在這時莫名陷入自責,但又想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在為這兩年沒能時刻盯緊寧殊,導致她時不時和燕九棠出去“放浪”而自責。
她很難確定寧殊為何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因此在聽到這樣的話後,反而惶恐不安起來。
她甚至已經開始害怕,在她回到寒英城的那些日子裡,寧殊會不會對旁人再說同樣的話。
“……我等你長大。”內心掙扎良久,青昭才低聲道。
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
她似乎最習慣如此回應。
但她也明白,如果寧殊真要對自己做什麽,自己是不會阻止的。
說到底,她的一切選擇,一直都取決於寧殊的決定。
“那我就當這是一個承諾了。”寧殊整個人後退半步,與她稍稍保持距離,卻沒有相隔太遠,抬手伸出小拇指,“我們來拉鉤。”
青昭順從地伸手,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正在顫抖。
寧殊並不介意,將她的小指輕輕勾住,抬頭注視那雙幽藍色的眼睛。
“等我成年了,便來寒英城找你‘報恩’。”她認真地許諾道。
青昭這才猛然醒悟,原來她當時答應韓夢菀的“報恩”,便是以身相許的意思!
可是,可是她何德何能讓寧殊這般“報恩”?!她有什麽資格嗎?!
她隻覺自己的心臟狂跳不止,好似要從體內掙扎著蹦出去,忙默默念誦起清心咒。
不能想,不要想。
然而剛與她許下諾言的寧殊就站在她眼前,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完全將不斷湧出的雜念拋開,甚至開始後悔白日裡答應了寧殊再多留幾日。
今夜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青昭也不知自己是怎樣尋了理由,說服寧殊先去休息,等她從渾渾噩噩的昏頭狀態裡徹底清醒時,發現自己正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之中,不遠處,便是那三尾銀鱗錦鯉。
青昭羞愧地想要捂住自己的臉,卻發現雙手都變成了毛茸茸的爪子。
她竟然要靠大晚上現出妖身跳養魚池來冷靜!
錦鯉們頗有靈性,見她難堪,便遠遠地避到水池另一側,不來打擾她。
青昭重重地歎了口氣,躍出水池。
滿身水跡隨著她的動作自毛皮上滴落,被她的水靈力引出,一團接著一團落回水池內。
等青昭變回人形,推開寢殿門時,神情已經恢復了平日裡的狀態。
但這一夜她注定無眠,就連臥榻也沒敢睡,還覺得自己不應心安理得地臥在寧殊身側,見寧殊似乎已經睡熟,便打算到靜室打坐冥思,就這樣熬到天明。
結果她剛轉身要走,就被寧殊拉住了衣袖。
“阿昭別走。”
聽見寧殊輕聲懇求,青昭也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剛見到小寧殊時,警惕心極重的小狼妖便是這樣拉住她的衣服,求她不要走——即便她只是想去不遠處為小寧殊尋水。
她沒法招架這樣的懇求,也覺得自己不該拒絕,應了聲之後,默默換上睡袍,掀開被子鑽入其中。
自從她們離開過去的夢境之後,寧殊就睡在了她旁邊,說是要守著她,如果有什麽情況,也好及時解決或叫人幫忙。
那時的寧殊尚是心思單純又靦腆的孩子,青昭也就隨她去了,卻沒想到同被窩兩年後,這小狼妖竟對她有了家人和同伴之外的感情。
她想不明白,自己除了照顧、教導和保護,明明什麽也沒做過,為何會變成現在這樣?
“阿昭是不是在為我的話感到為難?”寧殊忽然開口。
青昭咬了咬唇,這次卻是沒怎麽猶豫就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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