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她就見燕九棠變了臉色。
“……我就猜到,若只是普普通通的流浪妖,你可不會這麽好心。”良久,燕九棠才道,“不過她都失憶了,現下看來,就連想起都是痛苦,你指望她能對你做些什麽?”
“我只是想知道,雪豹一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寧殊壓製住內心的情緒,故作從容。
“還能發生什麽,當然是被寧弈世滅族了。”燕九棠訝然看向她,“你該不會忘了吧?當年你能從寧弈世手中神不知鬼不覺奪回狼族,便是因為他親自領兵,攻打雪豹族的寒英城去了。”
聽到這,寧殊心中一凜,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寧弈世,這個名字她再熟悉不過,正是當年掀起叛亂,殺了她父親的大長老,她的親叔父!
寧殊現下才離開北幽不久,依照青昭的說法,另一個自己是在十六歲時重返北幽,奪回狼族,那麽,同年便是青昭的家族被滅之時!
難怪另一個自己會在寒冬跑到北街那麽又遠又偏僻的地方,親自去救一隻失去記憶、無家可歸的流浪小雪豹,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即便還沒有得到證實,也沒能確定青昭的真正身份,寧殊卻已恍然大悟。
“好了好了,別生氣,我不說了,以後再也不提那件事了!”見她遲遲不說話,燕九棠又忙不迭地道歉,“右護法起身了,你快問問情況吧。”
說罷,她撤去先前設在她們與臥榻之間的隔音屏障。
寧殊這才回過神,忙問舒苓真:“情況如何?”
“神魂並未有損,也沒有發現人為造成的封印,只是她自己不願醒來。”舒苓真道,“應當是和讓她失憶的事有關。”
“想來是她承受不了家族被滅的打擊,才自行選擇失憶吧。”燕九棠歎著氣猜測道,“看樣子,這隻小豹子的身份不比你差到哪裡去,她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族人,也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
“……”寧殊沉默著看向小青昭,走上前去,伸手撫了撫她的額頭。
青昭是因為失去了所有的族人,才會如此依戀好好對待她的師尊,並將之視作最為珍貴的家人嗎?
是因為師尊已死,即便回到過去,也不願面對尚年少、且和她毫無羈絆的師尊,所以才會將她困在夢境裡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而她也無法在小青昭昏睡的情況下,離開這個夢境。
寧殊隻覺心中有什麽東西驟然破碎,一片又一片自她心上剝落,刺得她疼痛不已。
可即便如此,長久的沉默之後,她依然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我要怎麽喚醒她?”
她一定要問個明白,要離開夢境,聽夢外的青昭親口告訴自己答案。
“很難。”似乎早已料到她會問,舒苓真不假思索地道,“只能通過夢境這一媒介,找到最令她痛苦的那段記憶,引導其自行脫出夢境。但這很難辦到。”
她又一次強調“很難”,見寧殊目光堅定,才繼續說下去:“你不可將過去變成美夢,這會使她沉淪其中;也不可強製將真相在夢中告訴她,刺激只會讓她躲入更深的夢。只要她無法離開夢境,你也會陪著她一起沉眠。”
“這不就是無計可施嗎?”燕九棠忍不住接過話。
寧殊也點頭。依照舒苓真的說法,現下小青昭會醒不來,恐怕就是因為受到刺激,才在夢中也為自己創造了無法輕易醒來的夢。
“倒也未必。”舒苓真搖頭,“逃避的最大原因是無法面對現狀,只要弄明白她的心結所在,即可將她勸離夢境。”
寧殊眸光微變。
她雖不知青昭的心結是什麽,但如果困住小青昭的便是雪豹一族被滅之事,那麽,她還是有希望將夢境打破。
畢竟在真正的現實當中,滅族之事尚未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
決定入夢之前,她又問了舒苓真一個問題:“夢中與現實的時間流逝速度一致麽?”
“一致。”舒苓真點頭,“但如果是夢中之夢,夢中夢的一日等於夢中的兩日。”
寧殊牢牢記下,對她們鄭重道:“那就拜托二位照顧我和青昭了!”
“甭客氣,這是應該的。”燕九棠笑道,“快去快回吧!”
她懷中的小狐狸也向寧殊揮了揮爪子。
寧殊念起早已背得爛熟的入夢口訣,撮指凝靈,點在小青昭的眉心。
她的意識很快沉入死寂的黑暗,不知過去多久,才漸漸能感知四周。
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在她臉上拍來拍去,接著是軟綿綿的觸感,有點像小豹子爪上的肉墊,一下又一下,著急地拍著她的臉。
寧殊緩緩睜開眼,視線剛清晰起來,就對上一雙幽藍色的眼眸。
“你醒啦?”一個脆生生的童音響起,格外熟悉,“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正要去找醫修呢。”
見面前趴著一隻小雪豹,寧殊忙撐起身體,下意識向她伸出手。
就在手即將觸碰到小雪豹的腦袋時,她猛然回過神,頓住了動作。
這個時期的青昭,並不認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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