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有一日,一群強盜想強行闖進你的家裡。強大的威脅隨時可能斷送你珍愛之人的性命,毀了你平淡圓滿的生活。你視若生命,尊敬愛重的領主大人或許命懸一線,遭遇致命危機。這種情況下,你會怎麽做?”
莫青溪想也不想,不加思索道:“當然是拚上我這條性命,不擇手段,哪怕自爆,也一定會替她將威脅全部剔除!”
話音落下,莫青溪反應過來,脊背頓時浮現一層密密的冷汗。
秦迎天於是安靜下來,那擂鼓般的喧鬧密集的嗓音停歇,唯有莫青溪震動的心跳比擂鼓更喧囂、更急切。
秦迎天輕輕一笑,方才的情緒波動已經再聽不出來分毫。
她撚起莫青溪頰邊被風拂亂的發絲,溫柔道:“你看,一城的城民都是她培養的死士。只要有秉機一句話在,一個莫須有的威脅,足以讓他們為她奉上自己的心臟,靈魂,乃至一切。”
“至於威脅是真是假,又有什麽要緊呢?反正對於他們來說,秉機就是他們至高無上的神明,是給他們創造出這片世外桃源的神祇。”
“他們是卑微匍匐在她腳下的信徒,只要神祇願意垂青,神明所願即他們所願,他們心甘情願為她獻上一切作為祭品。”
這群人不是喪失了鬥志的沒用的廢物,正相反,如果秉機真想用他們做些什麽,他們比她手下的任何魔族軍隊都要忠誠、都要拚命。這一城的城民,都是獨屬於她的信徒,是隻屬於她的狂戰士。
他們將自己與整個魔族隔離開去,相同的信念令城中之人緊密如一體。他們是魔族眼中的墮落之人,是軟弱的廢物。可高高在上的王女不曾歧視他們,俯身注意到了他們。
她願意接納他們,給他們美好溫馨的生活。更不曾放棄他們,一手為他們打造出這片“極樂淨土”。
無上神明落下凡間,為他們這群外界唏噓不已的厭戰者殫精竭慮。兩種落差糾纏在一起,足以令任何人對神明感激涕零。
莫青溪心口發涼,想通這個事實,不免再次為秉機的心機謀略心驚。有這樣一群隻忠於她,無視魔王乃至太女存在的領民,她的殺傷力遠比莫青溪預計的更強。
況且秉機並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莽撞耿直的火楓被她牢牢捏在手中。兩人麾下的勢力加在一起,如果她們真想發動叛亂,對魔族來說影響絕不算小。
莫青溪想到這兒,不由道:“姐姐,秉機已經讓食人魔將在尚武城為她組建新軍隊,她有所行動,你再放任不管下去,恐怕......”
恐怕事情就真要脫離王城控制了。
秉機先是在王城,光明正大借著秦迎天讓她追查細作的命令,借題發揮,大肆排除異己。秦迎天按兵不動的決定明顯讓她失了顧慮,徹底放開雙手,做下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
之後又是在火楓的地盤組建軍隊,又是培養自己領地內的狂戰士,她步步緊逼,野心昭然若揭。
秦迎天為什麽還沒有動作?
莫青溪難得有些焦躁,她這會兒終於能與當初氣急敗壞之下,忘了身份規矩,厲聲質問秦迎天的伏慕完全共情了。
這種情緒,在秦迎天不緊不慢的“無礙,不用擔心”後達到了頂峰。
莫青溪心頭猛然竄上一股邪火,火架在她的心臟下面,來回炙烤。而她不但能感受到那股火燎燎的劇痛,甚至能夠聞到心臟烤熟的焦糊。
“秦迎天,”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喚著她的名字。面對秦迎天這樣漫不經心的態度,她與當初的伏慕一樣,根本做不到冷靜:“你還說要死在我手裡。”
“怎麽,難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還沒等我強大起來,就想讓秉機代替我來做這件事嗎?”
秦迎天忍不住翹了翹唇角,不得不承認,小瞎子氣得臉頰緋紅,往常輕柔緩慢的語調,如今轉為疾言厲色的模樣,不但沒讓人覺得震懾,反倒更凸顯出她的可愛。
特別是她用這樣的語氣,頭一次毫不客氣的當著她的面直呼她的名字。普普通通的三個字,自她唇舌間輾轉而出,好似也變了意味。宛如一塊小石子投進秦迎天心湖中,蕩起一片淺淡的漣漪。
那一瞬難以言喻的感覺不停發酵,卻又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種感受。
“你別汙蔑我,我可沒有這樣的想法。”話中奇怪的指控讓秦迎天忍不住笑了起來,小瞎子對她莫名其妙的佔有欲,讓她輕笑的同時,又不由分出一些心神,思考小瞎子對她的感覺。
小瞎子在她眼裡無疑是與別人不同的,小瞎子對她的態度同樣如此。她們兩人之間的關系,看似與普通的姐妹一般無二,但只要稍加對比秦迎天對伏慕秉機幾人的態度,就能明顯察覺出其中的異常。
“那你在想什麽?”莫青溪被她這輕描淡寫的顧左右而言他的回答,惹得更加生氣,本能道:“姐姐,我越來越看不懂你的想法......”
話沒說完,她陡然覺得這話十分熟悉。轉念一想,這不是當初伏慕指控秦迎天的話嗎?
她們現在的場景,仿佛那日伏慕對秦迎天的控訴重現。莫青溪不由緊緊皺眉,莫名生出的膈應卡斷了她的後半截話。連她醞釀的憤怒也仿佛破了個大洞,萬般複雜情緒也順著破洞泄出去了。
她沒再繼續往下說,煩躁地拍開秦迎天幫自己捋順發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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