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子在一旁道:“邵光宇真的已經徹底廢了?他還有拯救的余地嗎?”
慧智佛子雙手合十,輕聲道:“他的劍心已碎,天生劍骨至此破損。除非上天憐惜,有大機緣降臨,否則,他的修途便已徹底斷絕。”
大機緣,哪兒來的大機緣呢?莫說天道現在自身難保,沒有多余的力量回饋天地。就算真有大機緣降臨,哪兒能輪得到邵光宇一介廢人享受?
他們這幫老家夥,渴望機緣都快渴望瘋了,也沒見誰真正得到什麽機緣。
明明能順利走到如今的實力,說明他們生來便受天道庇護,得以氣運加身。如今興也天道亡也天道,難道真的只有毀滅才是他們最終的歸宿嗎?
誰能甘心?他們能站在這兒,就說明他們都不甘心!在他們做出強行利用旁人性命,不顧孽力纏身的後果,來為自己掙得一絲突破的可能時,他們的道心已然遭受玷/汙。
無用的良善碎成齏粉,一頭頭披著人皮的惡魔,被自己的執念擊敗,進而被欲望所噬。
按照自然發展順序,天道本來還能多撐數百年。若不是他們犯下的種種大錯,掀起一場又一場血腥殺戮,天地間的孽力不至於會越積越多,光暗的失衡比預計的時間早了這麽多就到來。
倘若此界真的在短時間內走向窮途末路,那他們四人,才是其中的罪魁禍首,禍亂之源。
慧智佛子微微闔眼,睫毛輕顫。他手中撚著的佛珠有一瞬晃動,翻滾的情緒持續片刻,被他硬生生將一切不該有的情緒重新壓了回去。
預言中可能的兩個救世主,一個是人魔混血,一個是天生魔種。兩者的體內都有魔族血脈,這個令正道眾人滿心憤懣的結局,同樣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他們的恐慌。
都說魔族不受天道眷顧,可當身負天命的救世主皆為魔族時,這個事實落在驕傲自負、自以為是天道寵兒的靈界人的眼中,自然讓他們惶惑難安。
天生魔種的手臂被秦迎天牢牢握在手中,眾人一時半會兒顧不上她那邊。幾人焦躁惦記著邵光宇手中的東西,隻想趕緊將人撈上來,仔細查驗他們需要的東西,此刻是否完好無損。
好在魔族似乎認清雙方的實力差距,不想跟他們來場硬碰硬的戰鬥。她們沒有節外生枝的意思,邵光宇順順利利走到幾人身處的位置下方。
除了秦迎天二人和大長老外,其他魔族都遠遠站著,警惕地望著這邊情況。葉清等人居高臨下,將周圍的一切情況盡收眼底。發現魔族這群腦袋一根筋的直腸子們,沒有想搞陰謀詭計的意思,這才放下心來。
葉清隨手甩出手中長劍,長劍如流星般墜落下去,將邵光宇整個人帶到自己的劍身上。
禦劍飛行是每個劍修的必修課,只是邵光宇此刻連站都站不穩,在劍身上更是搖搖晃晃。他失去了修為傍身,就連迎面而來的罡風就能將他直接掀翻。
葉清看在眼裡,對這個沒用的廢物難免更為厭惡。哪怕師徒這麽多年,邵光宇肮髒的人魔混血身份,依然是他心底過不去的坎。
當著一眾心思各異的同伴的面,他的徒弟表現得如此無能,若不是他們還要留著邵光宇的性命,以防萬一,恐怕他現在就能直接大義滅親,將邵光宇立斬當場。
他眼不見心不煩,轉開視線的同時,不耐揮出一道靈氣,將邵光宇險些從劍上摔下去的身體托住。
邵光宇驚魂未定來到他身邊,對自己師尊本能的孺慕,和被救的喜悅還未生出,便聽他徑直冷漠道:“東西呢?”
幾人站得位置很高,可以居高臨下,將底下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這個高度,也足以讓他們看清魔族們可能有的異動,避免己方被埋伏突襲。
站得高望得遠,只是越高的地方,寒意越徹骨。葉清似乎全然忘了邵光宇此刻沒有修為護體,這麽多日的囚禁,身體早已垮掉,此時比凡人還要孱弱。
邵光宇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凍結了,表情隨之凝固。他雖然是個聽話的好弟子,卻不是傻子。渾濁的眼睛一掃,不難看出周圍幾個威勢逼人的大能,對他難掩厭惡的態度。
早前在魔族大獄中,他就反覆思考過這種可能性極高的結果。就算他自己真的眼瞎,看不清自己如今的處境,莫青溪也會強行逼著他,讓他面對這個慘痛的事實。
顯然莫青溪沒有騙他,到了這一步,邵光宇自己都無法再騙自己了。
明明這場紛爭是關於靈界和魔界,邵光宇現在卻隻覺得,被樹枝穿著,架在烈火上炙烤得是自己才對。
靈界和魔族都從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神隱,唯有他自己一人,才是真正被拷在行刑架上審判的罪人。
“東西?”他的嗓音沙啞,尾音淹沒在呼嘯的風聲裡。周圍個個都是耳聰目明的強者,竟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麽。
葉清本能問:“你說什麽?”
邵光宇便笑了。
他身軀佝僂,笑得歇斯底裡,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在劍身上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墜落無底深淵。
風聲將他的聲音扯爛,連同他對靈界全部期望。
在他嘲諷的笑聲中,傲慢的正道大能們的臉色漸漸變了。誰都不是傻子,怎麽會聽不出邵光宇對他們赤裸裸的嘲笑?
葉清的臉色陰沉,這次出口的語調可沒有之前那麽客氣:“邵光宇,你剛才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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