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溪只是問:“哪裡不同?”
她淡淡一笑,面上還有未乾的淚痕,輕描淡寫道:“我帶給你的樂子,尚不能讓你滿足嗎?”
馬車滾滾前行,速度迅疾如飛。尖銳的呼嘯猛然大了起來。風中沒有了暴烈的魔氣,更凸顯出風本身特有的沁涼寒意。
寒意徹骨,秦迎天在她的聲聲逼促中完全說不出話來。車內靜默無言,除了車輪輥壓路面的動靜外,甚至靜得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莫青溪慢慢呼出一口氣,兩人一直離得很近,哪怕這會兒,距離也沒能直接分開。她的小腿還貼著秦迎天的肌膚,淡淡的熱意透過衣衫,秦迎天的體溫被她感知得一清二楚。
她沒有想要動彈的意思,肩膀稍微放松了些。她仍沒有抬頭,面容隱沒在暗影內,露在外面的眉眼沉著某種說不上來的冷漠,倦怠道:“姐姐,你到底想要我怎麽做呢?”
“我與誰不同,你又與誰不同?我與那些在你手下苦苦掙扎的獵物們,哪裡不同?你慣愛看熱鬧,瞧樂子,看好戲,我清楚你的秉性。如果你想讓我為你演出一場大戲,直接告訴我也就是了。”
她淡淡一笑,笑容自嘲且譏諷,一字一句道:“想來,我一定能為姐姐獻上一出,讓你滿意的好戲。”
如她前世那般,心如死灰,但求一死,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自己的性命,掙扎,痛苦,絕望,熱血混著熱淚,用苦難譜寫出一曲滑稽的悲歌。
能逗樂秦迎天嗎?
無聲的言語陡然化為鋒利的刀刃,字字句句都往秦迎天心口上戳,秦迎天再也坐不住了。她從莫青溪的三言兩句中,嗅到一種不妙的意味。
她握住莫青溪的手,莫青溪一動不動,既不掙扎,也不反抗,任由她握。
只是她的眉眼仍舊冷淡,不曾看望她的方向。魔識禁錮在自己的識海內,沒有外放,將自己封死在瞎子的殼子內。
秦迎天嗓子發乾,火燎燎的痛楚在喉間蔓開。她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莫青溪究竟在生氣什麽。
她生氣,不是因為秦迎天突如其來的一吻。不是兩人關系逐漸超越本該有的界限,令彼此都無所適從,本能生出逃避的心思。
她只是覺得,以秦迎天的性子而言,她做任何事情的出發點,都是單純因為好玩有趣。可這次她做的委實過分,她在玩弄莫青溪的情感,侮/辱她難得的真心。將她付出的情感毫不在意擲在地上,肆意踐踏。
兩人之間的地位一直以來都不對等,站在她們的立場上來說,本也不可能獲得絕對的平等。
莫青溪應該早就習慣了才是。但秦迎天毫無底線的縱容,有些時候讓她產生了錯誤的認知,讓她真以為秦迎天開始逐漸將她放在心上。
她對她的看重,對她的特殊,對她的悉心指點,耐心教導。一樁樁一件件,都作不得假。倘若秦迎天對她沒有任何在意,又豈會願意在她身上花費這麽多心思?
秦迎天來不及思考更多,諸多繁雜的念頭在腦海中一晃而過。她隱約覺察到自己與莫青溪的關系早就扭曲病態,但這些細節隱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逐漸形成習慣。
若不是現在回想,她甚至沒有覺察到這其中的差別。
她艱澀道:“莫青溪,我沒有,我沒有戲耍你,沒有將你看成樂子,也沒有把你當作熱鬧。”
即使莫青溪沒有掙脫的意思,她仍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將她的雙手包裹進自己掌心。小心翼翼控制著自己的力道,以免不小心傷到她孱弱的身體:“這不公平,你不能仗著我對你的在意,就這樣肆無忌憚汙蔑我,往我身上潑髒水。”
她低低道:“.....妹妹,這個罪名太重了,我承不起。”
莫青溪僅用三言兩語、幾句質問,便否決了她在兩人的關系中,付出的所有真心實意的情感。
秦迎天不接受這個答案。
莫青溪沒有回話,她只是安靜靠著車壁,意識沉入識海內。
她開始修煉,秦迎天煩躁皺眉,想將她叫起來,刨根尋底她剛才的意思。可這種時候,莫青溪明顯正在氣頭上。她如果再強行將人從修煉中喚醒,豈不是火上澆油?
她的視線從莫青溪喜怒難辨的臉上,逐漸轉移到自己緊緊握著的手掌。小瞎子的手指瑩潤如玉,白皙的指節端正修長。從前留下的傷勢盡皆痊愈,可秦迎天看著它時,卻還能記起它上面滿是傷痕的模樣。
小瞎子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經常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她實力尚且低微時,用自己的血肉之軀勒住絲線,硬生生割斷敵人頭顱。絲線反作用於她自己的手掌,將這雙美得毫無瑕疵的手掌一並勒成血肉模糊。
單單看著這雙完美的手,誰又能看出這雙手已經取了無數條性命,沾染了無盡血腥?
秦迎天沉沉歎息,她的思緒發散,漫無邊際遊蕩。她倒是也想修煉,總好過自己胡思亂想瞎想一通。可此刻心緒不穩,恐怕就是修煉,也無法真正進入狀態。
她跟著安靜下來,任由思緒紛飛。靜靜注視莫青溪的側臉,慢慢握緊了掌中的手指。
到了這時,主動權已然發生轉變。
她的情緒被莫青溪輕而易舉挑起、撫平,再墜入無底深淵,一切變化都在莫青溪掌控之中。
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莫青溪用精神力看了眼她體內混亂的魔氣,平靜進入修煉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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