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上油,鎖眼澀的難以旋轉,每用一下力都發出嘎吱嘎吱的澀耳聲。
“爸,我回來了——”
屋子裡沒人,每個房間都是空的。
人去哪了?
知茗給知利軍打電話,是唐琪華接的
“喂——”
“媽?爸呢?”
唐琪華沒接她的話,問道:“你回來了嗎?”
“剛到家,你們去哪兒了?”
她媽咳嗽了幾聲,低沉的情緒似乎被電流的滋滋聲帶出聽筒“你到雲城來吧,雲城市醫院。”
“去醫院幹什麽?爸割息肉了嗎?”
“你先來吧,我們都在這。”
小區門口好幾輛等客的出租車,知茗打開車門坐進去“去雲城市醫院。”
話落,汽車發動,嗡嗡的發動機聲震的座椅都在抖,突然,知茗捂住眼睛——右眼皮狠跳了幾下。
她媽光說雲城市醫院,但沒具體交代位置,快到的時候又打去電話,唐琪華沒多說,隻問她到了沒,然後就說有人接,之後就再次掛斷電話。
知茗對她媽的反應有些奇怪,她好像很著急,又像在躲著什麽。
差不多十分鍾後,出租車停在雲城市醫院門口。
成堆的人往裡湧,一輛接一輛的私家車往裡進,旁邊的特殊通道是專供120進出的,也沒閑著,出來的進去,進去的出來。
明明是不好的地方,卻人滿為患。
“茗茗啊——”
“小叔。”
知凌軍從人群裡擠出來,剛剛就看見她了,只是人太多,過來費了點勁兒。
“我爸呢?”
知茗的聲音很輕與平常沒區別,反倒是知凌軍神色一怔,張著嘴不知該說什麽的樣子,他穿著夾克,白色的襯衫裹圓了他的肚子,動作大些肚子也跟著晃,嘴裡吐著熱氣,來回的不斷搓手,領著知茗站在人流擁擠的地方躊躇不知。
“那什麽...你剛到是吧?吃飯了嗎?”
“火車上吃了泡麵。”
“哦...泡麵啊,那要不小叔帶你再去吃點東西,泡麵沒營養不頂餓,你看你瘦的,在學校沒好好吃吧。”
“小叔,我不餓...”
“哪能不餓,你們這些小姑娘盡想著漂亮,減肥不吃飯,走走走...那邊有家炒菜館子,咱們先去吃。”
知凌軍不容知茗推拒,硬把人拉去了飯館。
大概是因為在醫院附近的關系,廚房上菜速度異常快,他們點完還沒有二十分鍾,菜就都上齊了。
知凌軍給知茗碗裡夾著肉,嘴上一個勁兒的念叨“小叔之前吃過了還不餓,你多吃點。”
他喝了口酒,白酒辛辣的味道刺激的口腔發疼,咽下喉嚨的時候火辣辣的“茗茗啊,你先吃,小叔去趟洗手間。”
“哦。”
知凌軍快步走向拐角,一扭頭眼淚就掉出來了。
他去了很長時間,等再回來的時候,知茗已經吃好了。
叔侄倆走出館子,冷風吹在臉上又是一激靈,中途知凌軍接了個電話,是張晶打來的,不知道那頭兒說了什麽,一直沉默的知凌軍,突然爆發,不顧人來人往,也不顧身邊還有知茗,衝著電話怒吼回去“你要我怎麽說!我怎麽說?!!”
知茗被他小叔這樣嚇了一跳,印象裡知凌軍成天都是樂呵呵,跟小嬸的感情特別好,別說吵架,紅臉都沒有過。
知凌軍垂下手,眼睛泛紅,從口袋裡拿出煙叼在嘴裡,手攏著火點著,猛吸了三四口,又把煙丟在地上,鞋底用力撚滅。
“茗茗走吧,你爸爸在等你。”
臨到最後,知凌軍還是沒能說出口,她相信知茗是聰明的孩子,自己能明白。
知茗雙手插在口袋裡緊攥成拳,掌心都是汗,光潔的額頭也滲出細密的汗珠反光發亮。
住院部的電梯最難等,她被擠在最裡面,盯著指示燈停在二十六樓。
知凌軍在前,知茗跟在後,白色的大理石磚亮到刺眼,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味,忽然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孩子從眼前快速跑了過去,帶著粉色的眼鏡,剃光了頭髮,知茗不知道該看哪裡、去哪裡,她的腳像灌了鉛,沉重的抬不起,倒抽一口氣,聲音顫抖的問——
“小、小叔,這是哪啊?”
打著結巴,舌頭在嘴裡不能捋直。
知凌軍停住,轉過身看向知茗的瞬間,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痛苦,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紅了眼“....癌症病房。”
其實不用知凌軍說,知茗一出電梯就看見了牆上的字——腫瘤科住院部。
“茗茗你聽叔叔說,肺癌不一定治不好,這個——”
耳朵發出嗡鳴聲,知茗的腦袋裡像是擠進成千上萬隻蜜蜂嗡嗡作響,胸口像是被勒住一樣,任憑她如何大口大口喘氣,都無濟於事。
“小叔,我爸在哪兒?”
死死揪著知凌軍的胳膊,又問了一遍“我爸在哪兒?”
大冬天,知茗滿額頭的汗,她從沒出過這麽多的汗,衣領都濕透了,皮膚一陣陣發麻。
住院部安靜的掉根針兒都聽的一清二楚,知茗抽動肩膀,膝蓋僵直,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往病房走。
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知茗看見了知利軍,蜷縮著身體,難以置信,這是爸爸嗎?開學的時候他還好好地。
知凌軍垂著頭,推開病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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