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的經驗,當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中時,孟以然很快反應過來自己陷入了夢境。她習慣性將夢境和薔薇街聯系起來,可奇怪的是,這一次,夢裡居然沒有出現任何薔薇的蹤跡。
那是一個很大很空曠的空間,上下左右前後都是一片漆黑。
孟以然在黑暗中跋涉,走了許久,才看到一點微弱的光芒。她順著光芒往前,很快看到一個高高的台子。台子上擺著一張金色王座,一個身形佝僂的中年男子靠坐其上,閉眼淺眠。
孟以然非常確定,自己並不認識對方。但從對方身上大片金色的華貴穿著,她判斷這個人的身份絕對不低,至少是一位富裕的貴族。
她爬上高台的階梯,緩緩朝男人靠近,想要更加看清對方的容貌,捕捉更多細節。
剛爬到高台一半的位置,她腳步一頓。
一種強烈的,被人窺視的感覺從心底升起,她一愣,下意識抬頭往上看——
斜倚在王座上的男人不知何時睜開雙眼,正定定俯視著她。那雙冰冷混濁的眼睛裡死氣沉沉,找不到一丁點接近人類的溫度。
被這樣一雙眼睛盯著,孟以然全身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
她下意識松開手,下一刻,她從高台跌落,摔進無盡的黑暗之中……
“喵嗚——”
枕邊原本安睡的小白貓驟然弓背發出一聲淒厲慘叫,她胡亂揮舞四肢,像是遭受什麽巨大壓迫。
很快,旁邊睡得正好的貴族小姐也跟著睜開眼睛。
明明是被驟然吵醒,但她眼中的混沌卻比小白貓還要少。她轉身,迅速將小白貓抱到懷裡,順著她毛發生長的方向輕輕撫慰。
小白貓整個身體都發著抖,即使知道自己呆在童鬱巫懷裡,依舊花了好幾分鍾的時間才冷靜下來。
她變回人類,就著跨坐在童鬱巫腿上的姿勢,張開雙臂摟住童鬱巫脖頸,將有些狼狽的面埋進對方肩膀。
貴族小姐脾氣很好,輕輕拍打她的後背。
“怎麽了?”
孟以然張了張嘴,覺得有點丟臉,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做噩夢了。”
童鬱巫的聲音在黑暗的臥室中猶如一道低沉樂章,她安慰道:“別害怕。”
冷靜下來後,孟以然開始描述起夢境。
她害怕如果不這樣做,再過一段時間,自己就會像忘記其他不重要的夢一樣,把剛才夢裡的事情遺忘掉:“那是一個很大的地方,周圍很黑,什麽都看不到……”
簡單幾句將並不複雜的夢境描述完之後,她提起這個夢境裡面最令自己感到害怕的關鍵:“王座上那個男人,給我的感覺非常……”她停頓數秒,勉強找出一個形容詞:“違和。”
童鬱巫側著臉觀察她神情,開口的氣息淺淺噴薄在孟以然側臉。
她問:“為什麽?”
孟以然皺著眉,喃喃敘述:“我說不上來,但總感覺那雙眼睛很混濁,蒼老,不,不像是一個三四十歲中年人應該有的眼睛。
“他看著我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無所遁形,害怕之下一松手,然後,咳,然後我就醒過來了。”
童鬱巫一下一下輕撫她後背銀發:“我沒見過這樣的人。”
孟以然放松身體:“沒事……可能就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依據的噩夢罷了。”
說是這樣說,她的眉心卻緊緊皺起,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重新松開。
恐懼的情緒逐漸褪去,夜半驚醒的困倦又彌漫上來。
孟以然腦袋一點一點,挨著童鬱巫肩膀犯起困。
貴族小姐看著她已經快睜不開的眼睛:“累了嗎?”
孟以然用最後一分清明點點頭。
見狀,童鬱巫掀起床上的被子蓋在她身上,扶著她的腰肢,帶著她一同在床上躺下。
孟以然意識到發生什麽,臉色慢慢泛起微紅。她不敢去看童鬱巫,躲在被子裡小聲嘀咕道:“就這樣睡嗎?”
她舔舔唇角:“是不是不太好?”
口中說著“不太好”的話,但她的身體卻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要離開或者變回貓咪的意思。
童鬱巫側著頭,夜色中,紫瞳上的眼睫微顫,像蝴蝶擺動翅膀。
她反問:“為什麽?”
孟以然頓時撇下所有顧慮,親昵挨著她閉上眼睛。
童鬱巫身上特有的體香蓋過從街上飄來的薔薇花香,令她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埋入對方黑發中貪婪嗅聞。
“好香啊……”她閉著眼睛,從喉嚨深處發出夢囈一般的呢喃。
童鬱巫聞言,轉過頭,將鼻尖埋進她銀色的長發中。
兩人的發絲糾纏,一黑一銀顏色分明迥異,但卻混合得十分融洽,完全沒有違和感。
此時因為靠得太近,連氣息也開始交融。
許久後,童鬱巫才抬起頭,附和著她的話:“嗯,很香。”
涼涼夜色中,兩人呼吸重新變得悠長,均勻。
整個後半夜,孟以然睡得非常好,再也沒有被夢境困擾。
結束短短三天的假期,一人一貓在家中仆役護送下,重新返回明理。
馬車經過那天晚上舉辦禱告會那戶人家面前,孟以然順著半開的窗戶,看到那位高個子女仆站在院子中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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