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想離他們都遠一點。”
“遠方有自由。”談晏道。
談晏此刻的心情很模糊,像喝了點果酒,飄忽,悠揚,她側轉過頭,面前的裴宋和落地窗外的燈火像一副精致又模糊的圖畫。
她渾身舒暢,腦子昏沉,感覺時鍾的針似乎在往後撥。
“離家出走嗎?就明天。”身邊同樣眺望夜色的少年問。
談晏驚奇地回過頭。
遠處燈火壯麗,港口輝煌流彩。幾處天上落月,誰家人間星光。
裴宋手裡拿著一杯果汁,白T恤松松垮垮地掛在凸起的肩胛骨上面,頭上戴著發帶。她略垂了垂眼皮,眼神如同一首詩的含蓄,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也許是在衝她笑。
“哇。你好有錢哦。”談晏誇張地吹捧道。
裴宋笑,語氣輕飄飄的。
“那當然,沒錢就把店賣了。”
談晏挺好奇:“書店寫的是你名字嗎?”
“嗯,這處房產原本是裴成竹的,後來轉讓給我,我和沈姐一起開了個書店。”
“哇,富二代耶,我好崇拜你哦。”談晏繼續捧殺。
裴宋嫌棄地皺眉:“好好說話。”
談晏今晚就跟抽瘋了似的繼續在那哇哦個不停,從裴宋的臉一直誇到她腳上的拖鞋。
談晏誇著誇著就開始打哈欠了,裴宋問:“困了嗎?”
談晏眼睛笑得漂亮,點頭起身,走了兩步就一屁股癱在床上:“困,想睡覺。”
裴宋歪歪腦袋:“我不太想睡榻榻米,更不想打地鋪。”
談晏聞言,立刻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躺,跟翻個兒的王八一樣霸佔了整張大床,無賴道:“我、也、不、想、睡、榻、榻、米。”
裴宋眯眯眼睛,望著床上那不講理的家夥:“談同學,我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我的床。”
“嗯呢,整個樓都是你的。你真有錢。”談晏嘟囔道:“裴同學出租嗎?我租你半張床。”
“一晚上一千。”裴宋走到床前,試圖把談晏往裡挪點。
談晏瞪大眼,扒著身下的床單一副分毫不讓的架勢:“你搶劫啊?一個破閣樓,半張床一千?”
裴宋都要氣笑了,談晏身體輕得跟沒重量似的,此刻卻八爪魚一樣喪心病狂地拽著床單不放,任她怎麽努力也沒能震下去。
她抖了兩下床單,結果談晏順著床單流動起來,掛在上面跟著起起伏伏。裴宋感覺自己手掌上好像牽動著春天的柳絮,又像掌著一隻賴床的貓,她低眼略略瞧了一眼那片白色的奶油,胃裡又開始漲潮。
她定了定神,舔了下嘴唇,鎮靜地說:“你一晚上,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睡我的,還得含早。下面除了沈姐也沒人,你等於自己住一個近千平的酒店,還外帶露台,一千都給你便宜了。”
談晏:“睡你的?”
裴宋無語:“的床。”
談晏哦了一聲,又委屈了,將頭髮往後撥,露出一對彎月眉,眼淚汪汪地說:“可是我沒錢。”
“我很窮的。”
裴宋就心軟了,談晏看她那略帶憐憫的模樣,還以為就這樣逃單了。
結果那垂眸望著她的單眼皮帥哥冷傲地吐出三個字:“賒帳吧。”
......
談晏開始撒嬌:“裴宋......同桌......這床這麽大,你就讓我睡一晚上嘛......好不好嘛......”
裴宋被她上上下下地搖晃著,癱著臉沉默片刻,毫無原則地答應了。
談晏當場在床上扭了一下,而後朝內一翻,死魚一樣仰面朝天。T恤被她的動作鬧了上去,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腹。
勁瘦,冷白。裴宋漆黑的眼珠微微一動,被照在上面的光晃得心慌意亂。
她緩慢地垂下眼瞼,拿起遙控器關上天窗,給空調開了定時。裴宋短暫地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掀開薄被躺上床。
“對了,今天王小白跟你說什麽了?”
談晏眼睛半睜半閉,迷迷糊糊地問:“什麽說什麽了?”
“你跑三千,最後衝刺的時候,”裴宋道:“我聽見你罵我了。”
談晏:“......”
她試圖裝死:“誤會一場,快忘了吧。”
裴宋道:“我記憶力很好。”
談晏:“那麻煩它暫時壞一下。”
裴宋輕笑一聲,也不追問,道:“晚安,談同學。”
談晏轉過身,落地窗外城市夜光燦爛,屋裡其實並不太暗,能看見五官。
天窗安裝了電霧調光系統,裴宋正在調試。在這樣模糊而漂亮的一點光裡,她望著自己的眉眼柔和好像風吹過的清野。
“晚安,裴同學。”談晏盯著裴宋黑漆漆的眼睛,感覺自己跟喝醉了似的,聲音迷糊地說。
奇怪了,蛋糕,關東煮,果茶,哪一樣也不醉人啊。
談晏是真的累,但卻挺稀奇地沒睡到日上三竿。可能是極度疲倦後的極度清醒,回光返照一樣恢復了精神。
她躺在床上,望著頭頂陌生的天花板怔了半天。
人生頭一次,她在完全沒有李若芬的地方過夜。
不用聽她墨跡學業。
不用聽她批判私生活。
這是一個完全可以放松的地方,她想睡到幾點就睡到幾點,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雖然她身無分文。
但有人會為她全部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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