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一樣。
雪花掉在她手機亮著的屏幕上,幾小片白遮著下面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界面。
地上一片薄薄的白,面前,周圍,四面八方,全都是飄飛的白雪。
外面在放炮。他們覺得喜慶,她只聽見悲傷。
談晏抬頭去看,覺得那煙花亮得很寂寥。
火花一樣,畫了個弧,還沒等完全落下就消散了。
只剩下雪花還在她周圍不知疲倦地飛舞。
白白的落雪。一片片白雪。
操場上人不多,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襯著獨行的她格外寂寥。她耳機裡放著薛之謙的《其實》,格外地應景。
談晏微仰起頭,看白色的雪花落寞地向下飄。
在高高的冷光燈和暖光燈下面旋轉,飛舞,飄颻。
談晏在自己毫無方向的迷茫中發現了一件很悲哀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向前奔跑,只有她在止步不前。
她以前分手過很多次,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
以前她對那些走馬觀花的男生說:“我們分手吧。”然後那些人走得體面又隨便。他們短暫和平,各取所需,然後分開。
每次開始時談晏都會告訴對方:“別愛我,沒結果。到點就走,好聚好散。”
也有一些人苦苦哀求她不要走:“我真的離不開你。”
談晏轉頭隨便拉過來一個陌生人,當場牽手給他看:“你走吧。”
談晏無疑是高傲的,驕矜的。
她從來沒有因為一段感情挽留過,哭泣過,做舍不得的那個人。
在她的觀念裡,戀愛就是用來談的,對象就是用來玩的,她爸就是這麽做的,她耳濡目染,觀念裡也刻進了這一套。她從未想過要為誰停留,也從未想過要和誰走到以後。
因為她沒有對那些人動過心。
直到裴宋出現,打碎她所有慣例和驕傲。
她也才明白,原來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曾經她對別人做過什麽,現在別人就對她做什麽。她曾經丟出去的傷害,終究有一天都會鋪天蓋地地還回來。
她傷過別人,現在別人也傷了她。
她也才發現,自己所謂“永不低頭的驕傲”,就是一場荒唐的笑話。
談晏坐在看台上,伸出手掌接了幾片飄進來的雪花。她想了想,給畫室同寢的室友打電話:“我想跟你借一本書,叫《牛虻》,不知道你有沒有。”
對面挺驚訝:“你不是去參加那個什麽,表彰大會了嗎?怎回來就要看書了?你不走藝術了嗎?”
對面下課了,學生們從樓裡湧出來吃晚飯。談晏聲音被遠處的喧鬧拍打著,顯得有些遙遠:“走啊,我就想看看。”
對面道:“行吧,這書我還真有,我爸之前特愛看這個,天天擺我面前熏陶。過兩天我爸來探親的時候我讓他帶過來。”
看書對於談晏來說是一件無聊的事,但看外國小說對於大部分人來說是一件翻倍無聊的事。
可能是水土不服吧,中國人還是更喜歡吃中國菜。談晏看書,室友打遊戲,一合計晚上就一起多開半小時燈。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書在談晏這兒自帶“某人推薦”buff加持,強撐著看了兩天,還真給她看進去了。
室友迷茫:“不是,你怎麽還真看進去了?我以為你就看著玩玩呢。”
談晏盯著書:“別吵,讓我看完。”
室友忍了幾分鍾,還是沒忍住:“這書有那麽好看嗎?”
談晏跟自言自語似的:“沒太看懂,但我在這本書裡感受到了一種力量。”
室友臉上慢慢出現了某種驚恐的神色:“啥力量?你不會是被什麽□□給洗腦了吧?!”
談晏擺擺手:“放心,你這版本我上網搜過了,正品。”
又看了幾個晚上,室友叫她好幾次都晃神,直接過去搖晃:“想什麽呢!”
談晏直愣愣道:“他死了。”
大晚上的,宿舍裡就倆人,室友頭差點沒被她嚇掉:“誰死了?”
談晏:“列瓦雷士。”
室友:“列哇雷是誰?”
談晏舉起膝頭牛虻:“他。”
室友:“......你中毒了吧。”
談晏又道:“她說的對。”
室友大惑不解:“這個‘它’又是誰?”
談晏:“我前任。”
室友:“......說了什麽?”
談晏:“人要向前看。”
室友:“那她說的對。你早該放下了,一天天無精打采的,你不是要考上美嗎?這狀態不太像。”
談晏點頭:“你說的對。”她說著踩拖鞋下了床,在屋子裡翻箱倒櫃。
室友:“你幹嘛?”
談晏:“學習。你要來嗎?”
一小時後。
半夜十二點跟著談晏坐在書桌前學習的室友:“我們什麽時候可以結束這種藝術生熬夜學習文化課的詭異行為?”
“快了,等我做完這道題。你要困你先睡,我用台燈就行。”
室友:“......算了算了,我也再寫一會吧,我也想考上美。”
談晏把台燈調亮了一圈。
她這人做事沒什麽規范的技術,大多數時候都是憑著天賦的靈氣。她想做好的事大多能做到優秀,甚至眾人喝彩,師長誇獎,比如數學,比如繪畫。但她心裡知道,自己其實並沒有付出多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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