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開始也不太清楚為什麽喜歡一個人就會難過。

　　後來才逐漸明白，很多事情沒有為什麽。

　　高三殺死了好多人，他們不再是他們。高三就是談晏吃的一個硬甘蔗，在口腔裡嚼出了血，然後吮吸和她自己血腥氣混合在一起的一點甜。

　　這一年人有太多的蛻變，如野草如芽。

　　笑容也和從前不一樣。

　　但其實有的人長大吧，祂是被打了催熟劑的。

　　她壓抑不住想要靠近的本能，卻還得故作冷漠。她不和裴宋說話，從來沒有再找過她，還要在對方面前做出一副高傲的樣子，表示我他媽根本就不在乎你了。

　　她是裝的。

　　她裝的好累。

　　裴宋上完二晚，照常騎車回了書店。她將車搬進屋，停放在角落，拎著書包往裡面走。

　　沈扶桑在一樓櫃台前面，大概三平方米的空間內來回走。

　　“沈姐？你幹什麽呢？”裴宋問道。

　　沈扶桑剛剛入了神，居然沒聽見她進門的聲音，聞言轉頭，皺著的眉頭一松，跟見著了救星似的：“我天，你總算回來了，快跟我出去找，白糖丟了！”

　　裴宋一愣，下意識重複道：“丟了？”

　　“唉呀媽呀，”沈扶桑一連串道：“你先往外走，邊走邊說。我中午給它換了碗水，那時候還在的呢。今天下午來的人多，我也沒太顧得上它。它平時不都在店裡散養嗎，哪兒都能去，混在開門出去的客人中跑出去了。”

　　“查監控了嗎？”

　　“查了查了，就是那麽混出去的。”沈扶桑氣急敗壞：“小沒良心的，姐姐天天好吃好喝伺候著它，還想著往外跑，這也差不多到季節了，八成是發情了！”

　　裴宋抿唇不語，只是往外走。

　　她一直忙著自己的事，忘了給小貓做絕育了。

　　外面臨左邊有一片小樹林，很小，一眼能穿過林間空隙望到對面的建築，但找起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兩人分頭尋找，裴宋找樹林，沈扶桑找外面。

　　這時候大概晚上十一點左右，天早就黑透了，周圍盡是樹葉沙沙的響聲。

　　裴宋喚道：“白糖？”

　　沒有應答。

　　她踩著地上的樹葉，舉著手機電筒照明：“白糖？”

　　林間沒有道路，因為平時壓根沒人會進這麽小的林子裡來，所以連踩出來的小路都沒有。她差點轉向，一直靠周圍的建築分辨方向。

　　周圍黑得厲害，裴宋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樹葉裡，手電光隨著不穩的動作搖晃：“白糖？”

　　第二天一早，裴宋下樓的時候滿臉疲憊。

　　沈扶桑也沒精打采的，連早上好都沒說，指了一下桌子：“早餐在那兒。”

　　裴宋沉默地吃完飯，拿著書包去上學。

　　沈扶桑打了個哈欠，擦了擦刺激出來的眼淚：“你也別太擔心，今天我出去找貓，找到了就帶回來。”

　　裴宋點了點頭，疲憊道：“辛苦沈姐了，月底給你雙倍工資。”

　　沈扶桑擺擺手：“說什麽呢，我是真喜歡白糖。”

　　兩天過去了，沒有找到。

　　第三天晚上是周六，下雨了。

　　周六沒有二晚，放學較早，裴宋回來的時候天還有一點亮。

　　外面陰雲密布，看著要下雨。

　　一陣雷砸下來，天地間轟隆一聲撕心裂肺的巨響。

　　雨點跟著落下，狠狠地敲著窗戶。

　　裴宋沉默地站在窗前看雨，過一會兒突然轉身，衝到門邊要出去。

　　“哎！你幹什麽去！”沈扶桑懵了。

　　裴宋在門邊櫃子裡找著給客人準備的一次性雨衣：“下雨了，白糖怕打雷，一定會回來。”

　　沈扶桑知道勸不住她，而且自己也想跟著出去，思忖片刻便收拾了手上的東西，也要往外跑。

　　“你回去！”裴宋站在雨裡，聞聲轉身朝她喊：“你走了誰看店！”

　　雨聲很大，將裴宋的聲音澆得模糊。

　　“可你自己......”沈扶桑也擔心她。

　　“不用擔心！”裴宋喊道，轉身衝進雨裡。

　　大雨從四面八方朝她撲過來，密密麻麻，毫不留情地澆在臉上。

　　裴宋將帽子又往下拽了拽，護著電棒尋找可能出現的白影。

　　人在經受災厄的時候總會覺得時間被拉得很漫長。就比如其實隻過去了三四個小時，裴宋卻覺得她在雨裡找了整整一天。

　　雨很大，夜雨很涼，澆在人身上一陣陣發冷。

　　裴宋手腳冰涼，只能聽見風和雨在耳邊沒完沒了地響。

　　久到她站不住要摔倒的時候，一個白色的小東西終於出現在她視野裡。

　　其實是灰色，只是在夜晚被閃電照得格外明亮。

　　“白糖。”裴宋看不清那到底是什麽，只是憑著感覺喚了一聲。

　　細弱的貓叫被風雨淹沒。

　　裴宋往前走了兩步，實在是站不住，蹲了下去，又喚了一聲：“白糖。”

　　小貓朝她走了過來，步履蹣跚，跌跌撞撞。

　　裴宋伸出手，冰涼的指尖碰了碰小貓柔軟的皮毛。

　　她索性坐在地上，拉開雨衣將小貓攏進懷裡：“你去哪兒了啊。”

　　小貓身上有許多趕路的痕跡，例如沾上的草葉，爪子上的泥巴，毛發裡的灰。

　　裴宋不嫌髒，低頭借著閃電看，發覺它身上有不少東西都不是這邊的標識。比如細碎的葉子，不同於這邊種的金絲柳和柏樹，是市區內種的銀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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