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嶼鹿身邊一向是不缺人的,只要她想,只要她願意,勾勾手就行。
表白什麽的戲碼更是隔三差五地就會上演。
予柯連偷聽的心虛都沒有,帶著什麽都沒有的情緒冷眼看完了全程。
看到了那個女生被拒絕後慘白的面色。
看到了薑嶼鹿自始至終展現出來的冷漠。
也看到了薑嶼鹿對那個女生說:【我不喜歡女生。】
這對28歲的予柯來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對18歲的予柯來說也不是什麽舉足輕重的大事。
不過這段回憶屬實談不上美好,充斥著滿滿的狼狽和不堪。
予柯有心地想要遺忘。
於是從之後的某一天開始,她真的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人。
徹徹底底的,乾乾淨淨的。
直到脫離原生家庭,直到隻身步入社會,直到學會偽裝好內心的麻木和涼薄。
直到現在。
這麽多年充實且圓滿的生活讓予柯差點誤以為,她好像真的就是像現在這樣的人。
住在煙火最盛的街區,三室一廳,一廚二衛,一個人周九晚五的生活。
心血來潮的時候會定一個凌晨四五點的鬧鍾,去最喜歡的早餐鋪點上一杯豆漿。
隔著騰騰的熱氣,看看清晨的煙火。
會下班後一個人走在天橋上,單手拎著一杯咖啡,搭在橋欄上看著天邊的落日余暉。
心情好的時候覺得底下的車鳴是點綴,心情不好不好的時候,是冗雜。
會開著車,會放著歌,會在寂寥無聲的夜晚,會在車水馬龍的城市漫無目的地繞著圈。
不用刻意地去迎合某些關系,累了就躺平,閑了就出去走走。
理想且自由。
原本以為生活可以一直這麽下去,直到現有的平靜被薑嶼鹿突如其來的出現所打破。
那些曾經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再度浮現,予柯下意識地排斥,回避。
這種態度無形中成了對薑嶼鹿的一種冷漠,一種驅趕,一種傷害。
其實挺不公平的。
予柯承認自己的陰暗,她每次遇到事情都是先想著該如何安撫自己心裡的不安。
等好受些了,才會去考慮薑嶼鹿的情緒,去照顧薑嶼鹿受到的委屈。
可能在喜歡過薑嶼鹿的那一眾人裡,她是最不合格的那一個。
可她天生就是這麽冷血自私的人,她別無他法。
想要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必須得學會自我接納。
哪怕她是唯一一個,能接受得了自己的人。
*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沙發上的人兒呼吸漸漸地輕緩,睡得慢慢地香甜。
目光沒有焦距地落著,所有複雜的情緒都被予柯藏在了暗流湧動的眼底。
像是暴風雨來臨之際的海面,風平浪靜的同時,無處不在地透露著危險。
良久,她才輕輕地起身,拿了條薄毯給薑嶼鹿蓋上。
沒關系的,予柯對自己說。
既然能脫離第一次,那麽也有把握脫離第二次。
既然能遺忘第一次,那麽照樣也能遺忘第二次。
骨子裡的劣根性她改不了,她只能盡量地克制趨利避害的本能,減少對薑嶼鹿的成見。
她應該能做到的。
如果做不到,那就算了。
她不欠她的。
*
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冷醒的。
薑嶼鹿看了看予柯,這會兒人已經趴在沙發邊上睡著了。
又看了看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凌晨幾許。
她不禁頭疼地扶額,予柯這人也真是的,這麽睡著也不怕不舒服。
就不能一個人去床上睡嗎?
或者叫她起來也可以。
“予柯,起來了。”
薑嶼鹿輕輕地推推邊上的人兒,音色柔和:“去床上睡。”
予柯醒了,好像又沒完全醒,她揉揉眼睛,含含糊糊出聲:“那你呢?”
“我也去床上睡,你跟我一起。”
“噢。”
朦朧的睡意在和薑嶼鹿同床共枕之後徹底煙消雲散。
床頭留著一盞小燈,光線微弱,照明的作用幾乎近無。
幽暗的環境會放大感官的同時,也能藏匿好內心深處的欲望和肆意。
予柯視線不偏不移地落在薑嶼鹿的眉眼上。
她這會兒應該睡了,白天那種驚心動魄的嬌姿慢慢退散,變得內斂,變得清雅。
但只有予柯知道,這人站在陽光下時有多麽的綺麗。
像是散在天地之間的雲銷雨霽,耀眼得不切實際。
讓人想靠近,卻不敢靠近。
予柯有些睡不著。
倒也不是緊張的,就是單純地因為之前睡了一小會兒而睡不著。
旁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熱讓人感覺到陌生,那是屬於另一個人的體溫。
予柯輕輕地眨眨眼睛,適應還算良好。
之前秦昭南在她那留夜過幾宿,也是兩個人一起睡的,和現在的情況差不多。
給人的感覺嘛,或許也差不多。
可能薑嶼鹿的呼吸聲會更好聽一點,輕輕緩緩的。
可能薑嶼鹿身上散發的溫度會更舒適一點,溫溫熱熱的。
可能薑嶼鹿身上的味道會更好聞一點,清清幽幽的。
“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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