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關心山下，她的車拋錨了。

　　禍不單行，拋錨的一瞬間，暴雨砸向車窗，蓄勢待發的陣雨終於落下，一道閃電驟然劈過，將車內照得一片明亮。

　　這種鬼天氣，待在車裡顯然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許星衍回憶起幾分鍾前，王瞬叫她去科研所報道，忍不住想揍這個烏鴉嘴。

　　*

　　“嗡——”

　　林城農科研究所一號樓，距離研究所大門最近的一棟樓。

　　農科研究所五點半下班，此刻將近十點，偌大的園區黑漆漆一片，有零星幾盞燈亮著，一號樓裡只剩柯妍在等電泳結束。

　　閃電亮了幾次，隨著跳閘的聲音響起，整棟樓停電了。

　　柯妍聽著動靜不對，朝著發出猛烈噪音的那間實驗室走去。

　　樓裡停了電，柯妍有些夜盲，她的手機也還在休息室，只有借走逃生出口燈牌綠幽幽的光摸索。

　　研究所的經費狀況不是很好，這些年，農科研究多少有些被冷落，樓和實驗設備都挺老的了，電路系統老化，停電成了家常便飯，一些老式實驗設備的斷電保護做得也不太好。

　　柯妍習慣了一斷電就一間間實驗室檢查設備，隻想著趕緊去關了故障的設備，免得壞了，耽誤後續實驗。

　　“嗡嗡——哐！”

　　“小心！”

　　她走到那間發出巨響的實驗室門口時，巨大的碰撞聲和身後的一隻手同時到來。

　　一隻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將她拉了過去，她猝不及防，跌坐在地上。

　　“嗆啷！”

　　金屬撞擊瓷磚地面的聲音伴隨著火星在整棟一號樓裡回蕩。

　　柯妍來不及驚訝身後突然伸出的手，如果是往常，想起之前聽說的附近有逃犯的新聞，這手或許會把她嚇個半死，

　　但此刻，看著眼前一道火星劃破黑暗，她只能喘著粗氣，慶幸這不知哪來的手救了她一命，就算這手是鬼手，那都是救了她命的鬼。

　　“嘶——”

　　輕微的電流聲後，燈光重新亮了起來，柯妍終於能看清面前的情形了。

　　那間實驗室的木門被撞成了兩半，對面的那扇門上也有一個明顯的凹陷，而地上，比她腦袋還大一圈的厚重不鏽鋼板完好無損，躺在碎裂的地磚上。

　　她看了一眼便明白了情況。

　　老式的離心機功能不完善，斷電的瞬間出現故障，蓋子被甩了出去。

　　柯妍心有余悸地看著那塊砸壞兩扇門、一塊地磚的不鏽鋼蓋，每分鍾一萬轉的速度帶來的動量不容小覷，輕而易舉就能將她攔腰砸成兩截。

　　幸好，有人救了自己，只是——這樓裡，此刻應該一個人都沒了才對。

　　科研所的確有保安，但並不是在樓內，而是分布在園區的崗亭內，著實不可能是保安救了她。

　　倒是，最近新聞一直說有個逃犯上了小竹山，警方正在搜捕中。

　　柯妍毛骨悚然地僵住了身子，不知道該不該回頭，生怕剛死裡逃生，回頭又是死劫，她的報警器也在書包裡，平日只有走出實驗樓才會拿出來。

　　“你沒事吧？”

　　許星衍以為她是嚇傻了，出聲詢問。

　　柯妍楞了一下，沒反應過來，這樓裡居然還能出現如此清脆的少女聲音。

　　聽說……二十幾年前，這裡還是一所高中的時候，死過一個受眾人排擠的女學生……

　　許星衍見前面跌坐的人依然不搭理自己，便彎腰伸手拍了拍柯妍的肩膀。

　　那隻手是熱乎的。

　　柯妍終於鼓起勇氣回過了頭。

　　身後站的是個頭髮染成淡淡粉色的少女，不是什麽女鬼。

　　女孩兒臉頰帶著稚氣未脫的少女感，看起來似乎還未成年，被大雨淋濕的T恤黏在身上，眼神有幾分銳利，不像是那些被關在學校裡學得死去活來的中學生。

　　女孩也在看她。

　　暴雨帶來的水漬掩蓋了她一身不比柯妍少的冷汗。她雖然不明白事故是怎麽來的，但十幾年的賽車經驗早就給了她遠超常人的反應能力、對危險極度敏銳的第六感。

　　如果剛才她沒有偷偷進來躲雨，面前這個姐姐或許已經去另一個世界報道了。

　　或者如果剛才她走得快了一步，那大概她就要和這個萍水相逢的小姐姐一起上路了。

　　雨水裹在身上，她有些冷，更覺得有些奇怪。

　　面前的人長得很漂亮，二十幾歲的樣子，眼睛尤其溫柔動人，但不管多麽動人，隻盯著人看，一句話也不說，總有些不合適吧？

　　不說個謝謝也就算了，這麽盯著，許星衍覺得身上毛毛的。

　　她還在想著，柯妍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一支筆，在手心上寫字。

　　【謝謝你】

　　掌心遞到許星衍面前，柯妍握著筆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搖了一下，示意許星衍自己不會說話。

　　她有些愕然地看著還坐在地上的柯妍，明白了過來，下意識地跟著用手比劃，隨後想起自己還有手機，便摸出來，在手機上敲了起來：

　　【不客氣】

　　柯妍微微一笑，看著少女在手機上敲字，知道她誤會了自己。

　　她時常遇到類似的情況，人們總會下意識把聾和啞聯系起來，一直以來，她接受了太多好意，明白此刻少女是為她考慮，並不想給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女帶去尷尬，便索性當自己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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