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王府抱了個兒子進宮,”趙茯錦任身邊的人幫她解了披風,室內地龍燒的太旺,讓她眼睫上的幾縷雪霜瞬間融化,聲音似乎還沁在冰天雪地裡,帶著寒意:“才五歲,還挺聰明,抱著皇嫂的腿就喊娘。”
綠梔看她雪白的一張臉上頗見疲色,眼瞼下淡淡泛青,顯然這幾日在宮裡並沒有休息好。
“邕王是如今唯一一位掛在宗室上的親王,對此事自然眼熱。此前后宮一直未有孩子,他們那邊便蠢蠢欲動,更何況是現在。”綠梔伸手把她拉住,手指輕輕放在她頭上按壓,一邊問:“皇上如何了?”
趙茯錦躺在她腿上,聞言眼睫合上,神色帶了一絲悲切。
當今聖上在世人眼裡絕不能算上一個好皇帝,朝堂烏煙瘴氣這麽多年,大多都可以歸功於他的不作為,就算被稱是一個昏君都不為過,但他對自己唯有的幾位親人卻很維護。
昭陽長公主能把持朝政多年,其一自然是恆寧皇帝本性志不在此,但更多的,何嘗不是因為天子的忍讓。
而趙茯錦跟他隻相差七歲,彼此之間既不似君臣,也沒有長輩小輩的拘束,日常相處親密,感情甚篤。
“舅舅,早上還清醒些,能說的話認得人……”
趙茯錦聲音溫吞,半晌後卻停了話語,翻個身,把頭埋在了綠梔腰上。
綠梔慢慢摸了摸她的頭髮。
她清楚,以現在的醫療手段,皇帝得的那個病,必然是無藥可醫,生死彌留只怕也就在這幾日了。
原劇情裡,恆寧皇帝應是年初去世的,原本的蒼州之亂搭進去了朝廷四十萬大軍,天下嘩然,世家狂歡,趙氏皇族一時遭到前所未有的口誅筆伐。
為安臣民之心,皇帝親自去麓山開壇祭天,下罪己詔,回城卻被京郊流民衝撞,回宮沒幾日便因風寒之症去了。
暫不論原本事情的發展天時和人和各佔了幾分。隻如今,昭陽長公主因提前與軍中有了聯系,大致清楚朝廷軍備不豐,故而根本沒有參與蒼州之戰。四十萬大軍現在除了新豐大營,其他多在北地厲馬秣兵,輪流清掃小股反叛門閥,皇帝沒有罪己詔一事,京郊流民也幾乎被朝堂安置妥當,自然不會有所謂的受驚風寒身亡。
可綠梔確實沒有想到,他會染上狂犬病,並最終以這般瘋癲之態,淒慘將死。
趙茯錦從宮內回來時,天色已經漸暗,綠梔看她神色實在倦怠,便按住了心的話,靜靜幫她按了會頭上的穴道。
關於昭陽長公主的事,直至到了晚間才提起來問她。
“母親可有下定決心?”綠梔將她鬢角的發絲勾到耳後,手指尖的水珠一連串的滑落。
趙茯錦趴在浴池暖玉石壁之上,一張側臉優越如畫師描繪,眼睫上洇了水霧,漫不經心的抬著:“登基女帝,千古未有之事,哪有那麽快想好。”
綠梔也不意外,手指捏了捏她的臉側,又問:“那你想好了嗎?”
“我?”趙茯錦挑眉,有些吊兒郎當:“我娘要是做了女帝,我自然是撈個太子當,到時候就給你個太子妃。”
綠梔笑了下,說:“你想的挺美。”
趙茯錦哼哼了兩聲。
綠梔也學她一般趴在浴池的玉璧之上,熱氣氤氳時蒸出來的細細水珠在她耳側緩緩至脖頸。
趙茯錦今日顯然情緒低落,強打的精神很快便松了下去,目光都有怔忪。
過了一會兒,她歎口氣,一彎尾睫簇黑纖長,“其實……其實母親代政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想過那個位置,就算是現在,舅舅……母親一生所求,不過是護住這趙氏山河……”
她聲音很輕,尾音落到最後,幾近於無。
室內鎏金異獸紋銅爐燃的沉香嫋嫋,薄煙輕霧,繞著水汽,隨意勾勒出一場旖旎紛擾。
綠梔抬著指腹摩挲她的細膩的臉側,目光溫和:“可一個政權是發不出兩個聲音的。”
“若母親願意放權,一身生死榮辱自然系於旁人。”
“否則,便只能是永無止境的爭鬥。”
“就如當今聖上,已經如此信任長公主,朝中想要奪權歸位的聲音都經久不息,更何況是那快要出五服的邕王之流。母親以後若還是僅僅打算垂簾聽政,只怕面臨的阻力將會更大更多。”
“若想求得朝堂安寧,言出即令,必然需要名正言順。”
綠梔說完之後,空間許久寂靜。
半晌,趙茯錦深吸一口氣,伸出手臂把綠梔柔軟的腰肢摟上:“此事對世人來說太過驚駭,還需要從長計議。”
綠梔知道她心中已有計較,便隻輕輕嗯了聲不再說了。
趙茯錦抱著她,鼻尖蹭著她濕漉漉的鎖骨,氣息纏著灼熱,有些癢。
沒過一會兒,綠梔便喘起來。
她這副身體太弱,肺腔氣息比不得常人,稍稍撩撥便總能勾出火氣。
兩人好幾日未見,彼此都有些意動,綠梔松開糾纏起來的唇,抬眸從趙茯錦通透的眼瞳中,能清晰的看到自己春潮情/動的模樣。
“你喘的真好聽……”
趙茯錦咬了下她的耳朵,聲音囈語。
綠梔輕哼,手卻入水插過去,佔據幽谷險地。
——
恆寧皇帝最終收了邕王的兒子做養子。
燕朝治業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六日,恆寧皇帝病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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