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又是個老頭,還是老頭有錢。
“二百九……”
“我出三百金!”
兩道聲音對上,一個明顯是堂前坐著的鄭晦明,一個來自於樓上。
言嫿卻已經失去耐心,完全沒心思再分析這兩人都是誰和誰,在四周隨意掃視的目光逐漸焦灼,但映入眼簾的卻全部都是些面目醜陋的旁人。
而堂下的看客也因為逐漸疊加的叫價變得安靜,大多數人這時再看向言嫿,那眼神中便再已經不僅僅是對美人的欣賞了,而是像在看一個聚寶盆。
競價逐漸隻落在三五個人身上,每次加碼也慢慢艱難,四百金以後更是停頓了好片刻,才冒出個四百二十。
言嫿絲毫沒有為這高價感覺到沾沾自喜,甚至心裡驟然間騰升出一股酸楚,直直的竄到了後腦杓。
她開始懷疑楊飛是不是在騙她。
但幸好在這酸楚並沒有延續太久。
“我出黃金一千兩。”一道清亮的聲音打破最後的僵持。
但其喊價卻是頃刻間翻了一倍還多!
人群微微停滯後又突然爆發出一陣吸氣聲,而後紛紛搜索起聲音的來源。“春宵一刻值千金”向來只是詩人修辭所用,何時竟真的出現在現實中?
一千兩黃金買一個女人的初夜?簡直是瘋了!
就是言嫿本人都微微一愣,然後猛地抬起頭來。
綠梔正站在二樓的左側方,一身深色的窄袖勁裝,服帖修身的綢衣將她的身材襯的軒昂卓然。或許是因為此時她整個人倚在窗欞上,姿勢帶了幾分懶散,面上帶了幾分笑意,所以僅僅只是簡單的從上望下來,便能察覺到對方身上透過來的隨性和寫意。
“言姑娘,”綠梔帶著她一向乾淨沉穩的聲線,目光中帶著清晰的柔軟。
“在下傾慕你多年,今日身攜萬貫家財而來,不知是否有幸能得姑娘一朝垂青呢?”
——
古代花娘的初夜一作開元,二作梳弄。
伎女的梳弄便相當於平常女子的嫁人,需將頭髮梳起,做普通婦人狀,而後如同新婦一般接客待人。
甚至有些講究的,或者真情實意的兩情相悅,還會宴請幾位好友同賀,宛若一場無媒無聘的昏禮。
綠梔長在醉芳樓多年,若說宴客,隻就近喊一聲,能邀過來的沒有上百也有五十。
但她生性冷淡,在如此春宵時,自然並沒有真的把那些後院的人叫過來吃酒,只是心裡記下了這事,而後把足斤足兩的一千兩黃金給了明式微,便謝絕了所有的恭賀和吵鬧,也不需要所謂的引路和伺候,獨自一人駕輕就熟的慢慢踱回言嫿的院裡。
言嫿的院子終於能被冠上名字,花梨木的牌匾,上書清秀雅致的篆體——灼華苑。
這院子綠梔以前進了不知道多少回,一草一木都極為熟悉,便是如今闊別一年,也沒有絲毫陌生之感。
簷下不知為何被趕到門外的阿竹遠遠看見綠梔進來,噌的一下站直了身子,磕磕巴巴的喊:“陸、陸大……不是……陸、陸公子好。”
綠梔沒有在乎她的稱謂,只是示意了一下緊閉的房門,問:“言嫿在裡面?”
阿竹忙不迭的點點頭,一邊又忍不住拿眼睛偷偷瞄她。
綠梔便不再問了,上前一步推開了門。
言嫿的小閨房早已經為今日此刻做好了準備,一應擺設都透著新,瓷器精巧,帷帳透紅,空氣中熏燃的芳香也愈發濃烈。
但堂前卻沒有人,隻裡間暖香深重,當中擺了一張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屏風後影影綽綽的露出個倩麗身影。
阿竹大氣不敢喘的先給綠梔倒了杯茶,糾結了好片刻後,還是一臉的無從下手,隻好對著綠梔說了聲:“公子請慢用。”
說完便一溜煙的鑽到屏風後面去了。
然後是就算壓低也完全蓋不住的聲音。
“姑娘,現在怎麽辦?”
“什、什麽怎麽辦?”
“就是陸大哥啊,陸大哥在外面坐著呢。”
“呵,她坐著怎麽了?她坐著你都不會乾活了?”
“我、我不是沒想到嗎,誰能想到他能一下子蹦出來,還拿那麽多錢,姑娘,您有想到嗎?”
“……”
“姑娘,要不然,您出去跟……”
“我才不去!”
“咳,那……那我,那我給您卸妝?更衣?”
“……”
“……”
“……卸!更!”
綠梔自行續了兩杯茶,屏風後的動靜窸窸窣窣,好半天后阿竹終於走出來,剛想開口,綠梔便站了起來。
“阿竹,你先出去吧。”
她說話一如既往的清淡溫和,阿竹還沒反應過來,人便不受控制的應下來向外走去,等她回過神來,人都快走到門口了,忐忑半晌,還是一臉糾結的關上了門。
房門被合上,空間一時寂靜,只靠著牆的案上兩朵碩大的紅燭在靜默的跳著,映出一室的旖旎。
綠梔繞過屏風,看見言嫿正坐在梳妝台前,身上換了一件淺緋色素衣,頭髮隨意挽起來,又有幾縷垂落在肩頭額邊,不同於跳舞時的昳麗,此時的她另有一種慵懶隨性的風情展露出來,稍顯青澀,但卻更加動人,甚至透出一股濃濃的曖昧。
言嫿似是在發呆,神情微微怔忪,余光看見一道身影進來後,才猛的抬起眼睛,臉蛋也隨即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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