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嫿捧著杯子潤唇,時不時抬抬腿,繃兩下腳尖。
這時候晚間的娛樂工具少,兩個人相互依偎著散漫聊天,估摸著到了亥時,言嫿才慢慢有了睡意,拉著綠梔的胳膊開始點腦袋。
綠梔這會兒再把她抱到席被上,言嫿便不掙扎了,眯了眯眼睛,很快就順從的睡下。
月上中天,外面的夜風漸漸大起來,冷不丁的呼嘯穿堂,把破舊的窗戶吹的呼啦亂響。
綠梔找了根繩子把窗欞固定好,轉過身仔細看了看言嫿睡顏未變,才重新坐下調行內息,但不過一炷香,她又睜開眼睛。
屋外一道輕穩矯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徑直走過來。
對方的腳步落在門前時,綠梔已經過去打開門,外面男人還保持著打算推門的動作。
室內跳起的篝火逆起了光,綠梔一身黑乎乎的影子投到了對方身上。
門外男人顯然被綠梔悄無聲息的動作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忙拱手道:“在下路經此地,夜深風大,還望能借宿……”
男人聲音徒然一頓,抬頭時目光自然的落在了綠梔臉上,背光之中容顏看不太清楚,對方凝目辨認了下,面上才露出些許驚訝:“是你?”
綠梔看著他,這人正是白天遇見的那位藍衫青年,大概是因為在夜風中匆忙趕路的原因,此時他看起來有些狼狽,面乾唇白,頭髮凌亂,全然沒有了中午遇見時的瀟灑。
綠梔頷首,卻並未與他過多寒暄,淡淡道:“此處並非我地,你若是借宿,自是請便。”
她聲音壓低,目光坦然,身體卻並沒有隨著話語的意思讓開,依舊擋在門前,繼續道:“不過內裡已有人正在休息,你動靜小點。”
藍衫青年連忙哦哦應了兩聲,還想說什麽,綠梔已經錯身重新進了屋子。
綠梔回到篝火旁邊,隨意拎了個躺椅剛好遮住言嫿,自己也隨即落座在一旁,再次看向門口的男人時,卻是口型微動,無聲說了兩個字:“關門。”
藍衫青年的目光原本還落在那處露出來的半截褥被上,看到後忙回身把門輕聲掩上。
半晌後,他開口道:“這位公子,不知這裡……”
綠梔聞言抬頭,目光直直射過去時,宛若靜默無聲的凌霜寒雪覆於瓦礫之上。
那人想要問詢的聲音在這道略顯冰冷的視線中瞬間卡殼,半晌後撓了撓頭,小聲說:“沒,沒什麽……”
或許是因為綠梔拒絕溝通的姿態太過明顯,也或許是因為這人慢半拍的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過於膽怯,藍衫青年有些丟面,之後便一言不發的尋了個角落坐下來休息,當真沒有再說什麽別的。
夜宿在外,綠梔本就抱著警覺,如今山廟內又多了個陌生人,她自然又多上了兩分心思。
後半夜天色逐漸蒙亮,阿竹才慢慢醒來。
阿竹作為三人中唯一的仆從,白天裡雖有綠梔幫襯,沒做什麽體力活,但一應瑣碎的雜事幹了不少,她和言嫿一樣,也是初次在外奔波,身體疲累之下,一夢到醒,轉而就看見綠梔正在撥弄那處將熄未熄的篝火。
“姑爺,”阿竹有些不好意思,忙小聲喊了句,匆匆走過來:“我來守著,您睡一會兒吧。”
綠梔搖了搖頭,“沒事。”
阿竹知道她性子冷淡,除了言嫿,對外從來說一不二,聞言果然不敢再說什麽,但她也不好再去休息,忙自行找了水盆開門出去,途中看見那室內多出來的一人還被嚇了一跳。
早上言嫿起來時,阿竹已經熱好了乾糧,又煮了一爐子米粥。
綠梔帶她去山廟旁邊的溪水旁洗漱,言嫿細細的洗了臉,又用青鹽淨齒,還跑到馬車旁邊翻出匣子抹上些香膏,最後鑽進馬車換了身乾淨的衣衫。
清晨樹林裡氧分子超乎異常的緊密,空氣新鮮至極,又帶著一點薄薄的霧靄水潮,置身其中,令人心曠神怡。
言嫿坐在馬車車沿上,讓綠梔給她梳頭髮,一邊大口吸氣呼氣,說:“早上真的好舒服。”
綠梔隨意應了下,站在一旁,手裡拿著把玉梳子。
言嫿頭髮烏黑如墨,又順滑又柔軟,摸起來像嶄新的綢緞,即使睡了一夜也沒有絲毫打結糾纏。
綠梔知道言嫿嫌棄婦人裝扮的發飾過於成熟,所以還是給她做少女打扮,將她一部分青絲松松散在背上。
她耐心給小姑娘編了兩個精致小巧的發髻,用玉白金線的絲帶挽上,再插上與淺青色裙衫相配的點翠發簪和蝴蝶狀的珠釵,珠圓玉潤的吊墜也被她仔細服帖垂在兩側。
“簡簡真漂亮。”綠梔把她臉側的碎發勾到耳後,誇道。
言嫿左右擺頭給她細瞧,眼睛裡的得意和開心溢於言表。
“姐姐也特別俊俏,”言嫿非常有禮貌,很快就笑嘻嘻的回誇,還很認真的問她:“你不是一夜沒睡嗎,怎麽氣色還這麽好?”
綠梔:“我雖然沒睡,但一直在用真氣調養內息,跟休息一夜也差不多了。”
言嫿哇了聲,說:“好神奇。”
綠梔笑笑,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肩膀,問:“痛嗎?”
她不揉還好,一揉言嫿還真感覺有點痛,不由得皺了皺眉,說:“有點。”
“今日若是到了客棧,我們就歇一天再走。”綠梔松開手,重新給她整了整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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