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跟言嫿同歲,也是被賣進醉芳樓的丫頭,因為顏色普通,所以才做了侍女。她跟了言嫿有六年,彼此之間雖然經常鬥嘴,但其實感情很好。綠梔既然給言嫿贖了身,自然也不介意再帶一個阿竹。
阿竹走後,綠梔才把沉甸甸的食盒拿到裡間。
言嫿還坐在床上,歪著頭問她:“都有什麽?”
話音未落時,又說:“我要在床上吃。”
綠梔聞言看她一眼,眼底透出了些無奈。
言嫿恍若未聞,拉長聲音發出一道九曲十八彎的嗯聲,然後對著綠梔眨眼睛,扭扭捏捏又正大光明的給她撒嬌。
食盒裡四碟精美的小菜,一碟糍粑糕,一壺清酒,還有一盅溫熱的燕窩。
綠梔晚間並不怎麽進食,隻言嫿生性嗜甜,把放了糖和蜂蜜的燕窩喝了,又把糍粑吃了兩塊,綠梔擔心她晚上積食,兩塊之後就徑直把碟子拿走,僅留了壺清酒在床頭的櫃子上。
言嫿抗議無效,手裡捏著半個還沒吃完的糍粑,小口小口的在床上磨牙,一個沒注意就掉兩個碎屑在床上。
綠梔耐著性子撿。
言嫿還在那嘟囔:“出門在外,大家都不拘小節,你這麽講究,真不知道怎麽當大俠……”
綠梔頭都沒抬,說:“我不當大俠,我當采花賊。”
“……”言嫿一愣,半晌後,“哼”了聲。
等小姑娘終於吃完,綠梔又給她倒了杯茶水漱口。
言嫿偷懶沒把茶水吐出來,咕嚕嚕的全喝了,緊接著捧住綠梔的臉,狠狠啵了兩下她的嘴唇,笑嘻嘻的說:“謝謝綠梔姐姐伺候我。”
綠梔失笑,說:“先別謝,要記帳的,下次你要還回來。”
“記帳就記帳,反正我也有伺候你,”言嫿聞言悠哉悠哉地倚在窗欞上,但片刻後,又有些無賴的補了句:“到時候再說吧。”
綠梔用手指點了下她的腦袋,轉身去洗了洗手,才再次回到床上。
外間的燈已經熄了,隻留了隔間裡一盞紙燈籠裡的燭火還在飄搖著。
晚風從遙遠處拂過水面,悠悠而來,兩個人同時靠在窗台前,抬頭望著不同於濃夜深黑的璀璨星空。
過了一會兒,言嫿突然說:“我當時就是坐船來的蘇州。”
綠梔聞言微微挑眉,撐起腦袋,看著對面的言嫿。
“不過,住的可沒這麽好,”言嫿轉過頭,目光與綠梔對上,說:“當時是一艘很小的船,我們小孩子不能爬上來,只能住艙底。”
“艙底很臭,很黑,我記得一共十三個孩子,七男六女,走到半路病了一個,是個女孩,快要死了,但還沒死,就被人扔到河裡了。”
言嫿慢慢開口,聲音平鋪直敘,不包含什麽特殊的情緒。
綠梔也並沒有在此刻,對言嫿說出什麽安慰的話,只是把她被夜風吹得微亂的發絲勾到耳後。
言嫿側著頭看著綠梔,笑了笑。
“後來到了醉芳樓,別人都在商量著要跑,我就沒想過。”言嫿依靠著半開的窗欞,朝綠梔眨眨眼,宛若自嘲道:“我娘是伎女,我也是伎女,合著兜兜轉轉,對我來說,可不是回老家了麽?”
“而且那個女人也說了,讓我一定要在妓院裡老老實實待著被人排隊來睡,若是哪天跑出來,她就把我殺了。”
言嫿歎了口氣,拿著小胳膊撐起腦袋,說:“我到現在還記得,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掐我的肩膀,她臉那麽大,眼也大,瞪人的時候幾乎要把整顆眼珠子都瞪出來了,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剝。”
“你都不知道,我小時候可害怕她了。”言嫿皺了皺鼻子,又把下巴放在了胳膊上,看向窗欞外漆黑的濃夜。
“現在不用怕了。”綠梔摸了摸她的後背。
言嫿悶悶的嗯了聲,半晌後又轉過頭,抬了下細巧的下巴,挑眉道:“我早不怕她了。”
綠梔笑了下,食指蹭了蹭她光滑的下頜。
“我有了你,就誰都不怕了。”言嫿看著她說。
小姑娘枕著窗沿,瀑布般的烏發散在肩上,側臉細嫩,露出來的肌膚呈現出吹彈可破的質白,輪廓優越的眼睛裡像落了一汪星辰,溢出來的澄澈和信任。
綠梔撐起身體過去,捏著她的下巴,重重吮吻了下她的雙唇。
言嫿馴服而乖巧的承受她的掠奪。
一吻結束,言嫿氣喘籲籲的掛在綠梔身上,說:“你一定要幫我把他們都弄死。”
綠梔挑眉:“剛剛親的時候,你就在想這個?”
言嫿並沒有掩飾,重重點頭嗯了聲,烏黑的眼珠溜圓,繼續問她:“行嗎?”
綠梔說:“要給錢。”
言嫿說:“我有錢啊,一千兩黃金呢,換成銀票都好幾遝。”
綠梔笑了下:“那行吧。”
言嫿聞言,輕輕的抿上唇,目光長久看著她,眼尾隱隱泛出水光。
良久後,言嫿慢慢歪頭,幾乎帶了點恍惚的說:“我突然很想給你生個孩子。”
“啊?”她聲音很輕,但綠梔依然微微一怔,神情少見的出現短暫的停滯。
言嫿慢了半拍後,似乎也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她眨了兩下眼睛,忙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你是男的,我就願意給你生,嗯,也不是,你不是男的,我也願,嗯,就是……”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