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兵確認兩人身上沒有攜帶武器後,就放了行。肖望騎著糧食車衝上了鄉村小道。盛毓潼扯下披巾,黑色的長發被風吹起,她興奮地看向天空,田野和小路,一切的一切,都充滿了自由的味道。
肖望就在這時候開口了:“姑娘,你一定是個大人物吧。”
“嗯?”
“不然我們史少將怎麽一直囑咐我?囑咐得沒完沒了?”肖望說,“哎呀,我頭一次發現,史少將比我家老婆子還嘮叨。”
“她怎麽嘮叨你的?”
“我真學不來,我這輩子都不是個嘮叨的人…..”肖望別扭地說,“不過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就是一定要想辦法把你接回來。”
“我還真想讓她說給我聽聽呢。”
“姑娘,這我就有經驗了,嘮叨的人之所以嘮叨,就是因為她們記不住自己說過的話呀——”
盛毓潼倒在糧食車裡,她想,史薇啊,史薇,你也有這一天。她摸摸自己的臉,像是在笑,想要換個表情,又被風給凍僵硬了。
哎呀,真是煩死了!
盛毓潼把臉埋在了糧食裡。她聞到了一股好聞的糧食的味道,那是收獲的味道。
嘟嘟和小勤務兵坐在篝火邊。他們倆的臉上都是傷痕。史薇拉著他們倆,將他們倆的臉都細細看了,歎一口氣:“兩個人都不讓我省心。為了一隻兔子,居然還打起架來了。”
她坐到兩人的對面,一根削平了的圓木上,拎起兔子的後頸:“這回說好了,每個人抱五分鍾,到時間就換人,誰都不許耍賴。”
“誰做第一個?”嘟嘟睜大眼睛。
“你們倆玩石頭剪子布,一局定勝負。”
勤務兵面露難色:“我不太會玩這個。”嘟嘟卻嚷起來:“來,來,來。”史薇看著兩個人高高舉起拳頭,再同時向下一變,居然是勤務兵贏了。
史薇笑著把兔子遞給勤務兵:“可以啊,還會欲揚先抑。”勤務兵連忙抱住兔子,話都顧不上和史薇說了,將臉貼在兔子身上。嘟嘟嘴裡念了起來:“一,二,三,四,五……”
解決了勤務兵和嘟嘟兩人的矛盾,史薇得以走出營地。她踩在裸露的灰岩上,凝視著大荒山下的村莊和綠玉般的松林帶。冬風猛烈地衝擊她的胸膛,她數了數,足足撞擊了十六下。
“風!你給予了我十六次重擊!但你依然無法將我擊潰!”
她不曾聽過戰爭伊始那段來自盛毓潼的宣言,卻分明感知到了,那風中裹挾的另一種聲音,飄渺而空靈。作為回應,史薇把手放在嘴邊,大聲喊起來,“我是不會屈服的!你盡管來吧!我接受你的挑戰!”
冬風仿佛聽懂了史薇的話,它刮得更加猛烈,每一下都恨不得刮盡人的骨肉。史薇站在高高的山崖上,風的呼聲震蕩著她的耳膜,撕扯著她的衣服。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史薇後退哪怕一步。
山林在呼嘯,如同在嘲笑冬風的懦弱無能。冬風終於羞慚地退卻。大荒山又恢復了寂靜的模樣。
史薇撿起一根被風吹斷的樹枝向山下走去,就在將要抵達松林帶時,史薇看見一個小老太婆從松林帶裡鑽了出來,她披著滑稽的大披巾,在雪地裡跌跌撞撞地走。走著走著,她頭上的披巾散了,露出毛茸茸的小腦袋。
史薇不由得站住了,眼前的人十分熟悉,可她有點不敢相認。
“這是誰家的小老太婆呀?”她半開玩笑地問。
盛毓潼抬起頭,她看到一位身著骷髏軍團製服的女哨兵站在山坡上,手上還拿著一根樹枝。
“這是誰家的小老太婆啊?”女哨兵問。
盛毓潼朝前走幾步,女哨兵的面孔愈來愈近,也愈來愈親切。這不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一個嗎?
她走到她的面前,裹緊披巾:“當然是你家的。我,盛毓潼,跋山涉水地回來找你了。"
她傲然得就像從什麽舞台上剛下來的女王。史薇笑了。
"要是我現在跑了,故意讓你找不到呢?"她問。
盛毓潼面色不改,只是稍稍抬起下巴。她決不信史薇會逃跑。但要是出現了這種可能,盛毓潼也不是吃素的。
"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斷你的腿。”
斑斕
“打斷我的腿?”史薇笑了笑,“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這個本事——”
她抱住盛毓潼的腰,原地轉了一圈,兩人一起大笑著跌落在雪地裡。“還要不要打斷我的腿?”史薇將盛毓潼死死按在身下。盛毓潼掙扎了幾下,掙脫不得,嘴上卻不肯輕易認輸。
“就打,就打,要是你真想逃跑,我就把你綁在我的身上,這樣你就得帶著我一起跑了。”
史薇立刻低頭在盛毓潼臉上咬了一下,盛毓潼吃痛地叫起來:“你怎麽還咬人啊?”但史薇已經起身往山坡上跑。
“你別跑啊!有本事留下來一對一!”
盛毓潼往前跑了幾步,一直往下掉的頭巾和披巾限制了她的速度。她索性把頭巾和披巾都摘了,扔在地上,如同一隻脫了殼的蟬輕盈地往山坡上跑去。史薇一動不動,看她要跑近了,就伸出雙手,讓盛毓潼跳進了她的懷裡。
“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史薇摟住盛毓潼低語。
“我不該把頭巾和披巾都丟掉的,”盛毓潼捧住史薇的臉,眼神迷離,“這樣就會被別人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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