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應了一聲,車子立刻調轉了方向。
邵止岐僵硬地回頭,強壓下吃驚:“蘇總?”
蘇昕頓時往後一靠,邵止岐的卡其色大衣像個巢把她攏了起來。她額頭抵著車窗,眯上眼睛說:“困,睡一會。”
然後她就徹底不搭理邵止岐了。邵止岐看看她又看看司機,欲言又止,最後還看了看車子前進的方向——蘇昕剛才說出的是Arlo旅館的地址。
為什麽啊。
邵止岐極少有這種抓狂的時候,事態徹底脫軌,頭皮瞬間發麻,和她那天在酒店房間的地毯上醒來後的感覺如出一轍。
她根本就不知道蘇昕想幹什麽。為什麽不回酒店,為什麽偏偏要去我住的地方?她明天難道沒有工作嗎?不可能。好多問題盤旋在邵止岐腦中,作為前助理的本能此刻蓋過了另一種惶恐不安的情緒,她剛要開口詢問就聽見蘇昕像在說夢話似的嘟囔了一句:“是蘇昕。”
錯過了時機,邵止岐張張嘴,到底把所有話都咽了下去。
是蘇昕,不是蘇總。
邵止岐愣愣地想: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和蘇昕的關系變成了平等的?
早已熄滅的什麽忽然添上了新的燃料,惶恐不安的底色是蠢蠢欲動。
車子停在旅館前,邵止岐下車看到旅館大門後突然想起什麽,頓覺不妙。她身後的蘇昕從另一側開門出來,車子一停她就睜開了眼,也不知道剛才是不是真的睡著了。車門關上後蘇昕一轉身就看見邵止岐站在門口發呆。
“邵止岐,我很冷。”
她走過去抱著手臂說,邵止岐這才回過神來,她忙抬腳進旅館,刷了下卡後進入一片明亮的空間。
裡頭很暖和,身後的蘇昕終於歎了口氣,凍僵的四肢慢慢緩和了過來。
然而邵止岐又站著不動了。怎麽回事?蘇昕皺起眉。而且這感覺也很新鮮。平時都是邵止岐跟在她身後,她偶爾才回頭吩咐幾句。而今晚的她都是跟在邵止岐的身後,任她帶自己前進。
會不會,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蘇昕若有所思。
因為我一直都走在你的前面,所以我才沒有機會好好地看你,也沒能發現你的感情。
但她現在不想考慮太多。她太累了,酒還喝了那麽多,現在站著都很費勁,正在勉強自己不去依賴邵止岐。戲已落幕,再靠近就不太合適了。
“邵止岐。”
等了太久,蘇昕真正煩躁的時候只會說個名字,邵止岐微不可察地抖了下,她頭也不回地邁步:“這邊。”
她領著蘇昕去坐電梯,臉上露出了懊惱的神色。這下可糟了,她住的可是大床房。如果蘇昕真的要睡在這裡怎麽辦?個別客房清潔服務是不會碰私人物品的。萬一她那些亂扔的衣服被看到,蘇昕一定會覺得她是一個很邋遢的人。
——太糟了。
進電梯的時候邵止岐按了下5樓,她剛才還蠢蠢欲動的心情蕩然無存,嘴角耷拉得厲害,肩頭低垂。站在她身後的蘇昕看向邵止岐這邊,她慢慢揚起眉毛,低頭笑了笑。
到5樓電梯門應聲而開,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安靜狹窄的走廊裡。不知為何邵止岐總感覺自己渾身都不太舒服,站在門前刷卡的時候她終於知道了原因:因為蘇昕跟在身後。不是身前,而是身後。
為了宣泄出這股難受,邵止岐用力推開了門——看到亂扔在到處的衣服都被疊好放在了桌上,床上整齊鋪好,一如她入住時的樣子。
邵止岐松了口氣:太好了,這次來打掃的客房服務很周到。
蘇昕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還以為會更亂點呢。”
怎麽聽起來還有些不滿。
邵止岐心一顫。她不擅長說謊,所以也沒有反駁,只是心虛地把手伸過去開燈,又對蘇昕說:“蘇……蘇昕,你先去洗個澡吧,要是感冒的話,不好。”
「蘇總」又差點脫口而出,還好及時糾正了過來。必須得適應新的稱呼了,邵止岐對自己強調。
蘇昕單手脫掉了邵止岐的大衣和自己的西裝外套,經過邵止岐身邊的時候直接把衣服塞到她懷裡,順便說了一句:“怎麽不好。”
邵止岐抱著衣服看著蘇昕進了衛生間。她小聲回答:“因為會影響你之後的工作安排。”
工作安排?
蘇昕笑了下,她開了燈,回頭看了眼邵止岐:這人抱著一堆衣服,就這樣直愣愣站在那,沒什麽表情。
蘇昕看起來是要說點什麽,她眼裡有邵止岐看不懂猜不透的情緒。她好像是在尋找什麽,找線索、找痕跡。但她到底還是失敗。邵止岐從始至終都很安靜,毫無波瀾,沒有裂痕。
為了引出什麽似的,她突然開口說:“感冒了也挺好。”
邵止岐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前上司可是一個工作狂——怎麽可能會說這樣的話?她呆立之余蘇昕背過身去,一聲不響地開始解起襯衣的扣子。
門是推拉式的,蘇昕就這樣背對著邵止岐,左手輕輕一剝——襯衣就從肩頭滑了下來,順著肌膚脫落,逐漸露出一片雪白。手撥過後頸,如墨水般傾灑而下的黑發輕輕落在後背。如今的蘇昕已將頭髮蓄到了這個長度。被堪堪遮住的肩胛骨形狀在發絲間若隱若現,弧線漂亮。
蘇昕的右手則搭在把手上,用力。逐漸關閉的玻璃門發出滑動的輕微聲響,在襯衣徹底脫下掉在地上的那一刻,邵止岐移開視線,門徹底合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