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和這些都無關。
也許我只是想逃走而已。
邵止岐喃喃。
車子駛出隧道,中城燈火通明。
從無法得到回應的單戀對象身邊逃走,卸下痛苦,一頭扎入一個陌生的世界,試圖抽離出自己的感情。
終於,車在Arlo旅館前停下。邵止岐這次選擇了和她以往選擇標準不一樣的酒店。因為已經不需要那麽做了。規整高檔的五星級酒店極其昂貴,每晚要一千多刀。但服務齊全得體,設施完善,就是辦公也很舒服。前上司習慣住這一類酒店。
不過Arlo旅館也不算便宜,邵止岐無所謂,前上司在這三年裡慢慢給她提高了薪資待遇,她又沒有物欲,攢下來很多錢,現在的她只是想找個比較舒適的地方住上一段時間。
身後的車子緩緩開動,滑行離去的聲音逐漸泯滅在夜色中。邵止岐站在深夜需要門卡才能打開的自動玻璃門前,等著前台出來為她開門。
這時遠處的街道上傳來易拉罐掉在地上的聲響,鐺一下,敲響了夜。它骨碌碌地從某處坡道一路滾落,在寂寥的凌晨一點悠悠回蕩出了一種空靈之聲,好似一縷幽魂正用招魂曲呼喚同伴。也許那易拉罐就是孤魂野鬼踢翻的。
邵止岐回頭看去。這裡視線逼仄,高聳的兩側大樓擋住天空,看不見一顆星星。也許不是易拉罐,是垂死的星星掉在了地上,疲憊不堪的邵止岐生出了許多離奇的念頭。
自動玻璃門的開啟打斷了她的思路。邵止岐回過神來,拎著行李箱走進光明與溫暖的空間。她很快辦理好了入住手續,接過房卡,漫不經心地聽著前台背誦起一長串入住需知,然後輕輕頷首說好,我知道了。
她轉身離開,經過狹窄的走廊按下電梯。門扉打開,五樓按鍵亮起。深夜時分的電梯自然空無一人,上升期間也不會停下。邵止岐靠在角落裡忽然感到一陣難以克制的疲憊,肩頭幾乎要融化成液體垂在地上,此時自己正身處於地球另一頭的奇異感覺遲來地浮現,吃掉她的情緒,塞滿了她的身體。
電梯裡只有我一個人啊。
不知為何這句話忽然浮現出來,邵止岐發現自己居然正在歎息。空落落的車後座,小型的旅館,黑洞一樣卻又孤身一人的電梯。進入508室後她在黑暗裡虛空抓了抓手指,似乎是順著肌肉記憶抓起了一件隱形的黑色西裝外套,套在衣架上,放入櫃中,拍打兩下。
“邵止岐,六點叫我起來。”
房間某處傳來了這樣的聲音,邵止岐的心臟重重一跳。她試圖抓住那幻想中的模樣,差一點就墜入了幻想——直到窗外尖聲嘯叫而過一輛救護車,扎破了幻影。閃爍的燈打在紗質窗簾上,照亮室內:
平整的queen size床鋪塞滿這個空間。誰都不在。邵止岐把肩頭的背包扔在地上,行李箱放在原地不管,雙手向後撫過頭髮,穿過去,解掉了發繩,纏起手指。
脫掉的大衣也疲憊地順著她高大的身體下滑,一半搭在床上,一半耷拉著幾乎觸碰地毯。襯衫扣子一顆顆開掉,露出鎖骨。胸口因呼吸加快而起伏明顯,如一隻受傷的小獸。
邵止岐的膝蓋抵住了被單,挖出很淺的坑來,整個身軀就這麽倒了下去——她是跪倒在床上的。側躺的身子卷起來,手指解開了西裝褲的紐扣。
“蘇昕……”
離職前,只有獨自一人的時候,邵止岐才敢喊她的名字。
她為蘇昕打理好一切,回到自己的房間,定好鬧鍾,複習過一遍明日的事項後牢牢記在腦中,熄燈。
只剩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邵止岐會像現在這樣,閉上眼睛。纏在瘦長手指上的黑色發繩用力,勒出泛白的痕跡。
語尾帶著嗚咽。
“我很想、很想你。”
手指順著平坦的小腹,繼續向下伸去。
第13章
Arlo旅館,508室的門每早六點準時開啟,把手的掛牌被翻轉到「請打掃」一面,搖晃兩下,歸於平靜之時電梯的門即將關上,空隙裡是高大的女人身著灰色的跑衣,她輕輕拉扯了下第二隻手套的腕部,遮住右手的運動手表,上面顯示:紐約,4攝氏度,天氣晴朗。
邵止岐快步向前走,自動感應門打開,她毫不猶豫跨過去——然後下意識遮住眼睛。
刺眼的陽光被大廈玻璃折射無數次跳進她眼裡,邵止岐的眼睛在陽光下顯出淺色,11月的高樓風吹起她發尾,很強勁。
今天的大都會陽光明媚。
邵止岐一邊適應戶外的溫度,一邊做起熱身。她思考著接下來要怎麽跑,但想到最後還是會交給直覺:總之躲著人少的地方,跑向中央公園的方向。
她的方向感不錯,兩三周下來也已經熟悉了旅館周圍的街道,這是一座擔負盛名的城市,全世界無人不知,能搜羅到的信息也多得難以處理,還好邵止岐對這種工作很熟練。她在來之前就已經做過了詳盡的調查。
偶爾她也會想,這樣一座城市,到底為什麽會讓前上司如此避讓?
哪怕是跑步,大腦清空,只剩下前進的路線和周邊的景色,但邵止岐還是會時不時想到前上司。但她如今的進步已經很大了,一天裡只會在不經意的時候才想到對方,而且不會出現她的名字。只是一個很模糊的輪廓,一句話。
所以這個方向大概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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