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裡看見的是一個高挑女人,和段若溪那種弱不禁風的不一樣,這個女人——
她的泛紅眼眸下還有深深黑眼圈,眼神也凶巴巴的。頭髮有些凌亂,她不止撩一把,指縫間傾灑下來的發絲掩住一隻眼睛。那身黑西裝筆挺,如一座大山般句有壓迫感,她甚至還皺了皺眉,那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化作一種恐嚇氛圍。
然後她又在調整領帶,單手開掉領口的扣子。
這一刻她在沈墨墨眼裡簡直如一隻呲出牙齒、來勢洶洶的大狗。一旦跨過警戒線就會進入攻擊狀態,狂吠加撕咬。
沈墨墨簡直嚇得一哆嗦,她下意識後退,在心裡哀嚎:
——顧曉夏,你騙我!
這哪是伯恩山啊!
明明是一隻惡犬!
她真的開始後退的時候邵止岐才注意到她,在她眼裡那是一個很「稚嫩」的女孩,加引號是她會馬上意識到對方並不是那種真的稚嫩的女孩,只是具有這樣特別的氣質。大概也受到了她穿衣風格的影響:及肩短發的女孩穿著一件寬松襯衫和及膝短褲。背著個挎包,還背著塊和她人差不多大的畫板。
被盯住了以後就嚇得不敢動彈的女孩抓住畫板的肩帶,她低頭,邵止岐加快步伐來到她面前,也低頭——
好小隻。
邵止岐不由自主生出這個念頭。對方的腦袋頂都隻到自己肩頭。
“沈墨墨……小姐?”
邵止岐試探著說出來。這時她心裡動了一下,總覺得能想起什麽。
“是、是我。”
沈墨墨結結巴巴應,邵止岐頷首:“我們進去再說。這邊請。”
她客氣地指引這位小畫家進5號會議室,再關上門。沈墨墨直接走到了離她最遠的角落處,邵止岐見狀有些困惑。
是她的錯覺嗎,沈墨墨從剛才起好像就有些怕她。
邵止岐不太理解,不知道自己又做錯了什麽。她更困惑的是這幾天見到的兩個蘇昕老友為什麽都有點……古怪?她一直以為蘇昕的朋友會是那種馳騁各種業界的精英領袖,正常一點的艾歐娜。但一個段若溪一個沈墨墨,再加上Summer——
每個人都太有「個性」了。
邵止岐在心裡歎息:
這是不是也證明,她根本一點也不了解真正的蘇昕?
屋子裡又彌漫沉默,看樣子沈墨墨是不會主動開口了。邵止岐站在椅子後頭說:“Summer……顧曉夏,是您拜托的她嗎?因為聽了我的故事,所以想來畫我。”
沈墨墨深吸幾口氣,似乎終於調整好心情,她點點頭,小聲說:“對。我喜歡畫人像,如果認識了感興趣的,能觸動到我的人,就會下意識想去畫他。邵老師也給我這種感覺,所、所以我才拜托顧曉夏來問你。對不起,這種事應該提前很多天問你的。”
所以是身為藝術家的習慣啊。
可以理解,邵止岐也就沒那麽警惕了。她放松下來,搖頭說沒有關系的,接著她歪頭問:“邵老師?”
沈墨墨敏感地意識到這點,她緊繃的身子也跟著放松,覺得眼前的邵止岐似乎沒有剛才那樣可怕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一直都覺得你很厲害,所以一不小心就……”
也不知道說的是哪種「厲害」,是指工作能力呢,還是她對蘇昕的感情?邵止岐不知道沈墨墨知道多少,但她怕沈墨墨又害怕。所以就點頭說沒事,然後也笑:“那我叫您沈老師好了。”
也許是因為這兩個人的真正氣場逐漸顯露出來,不是大狗和怪人,而是小狗和倉鼠,那麽氣氛自然會柔和下來。邵止岐開始搬動會議室裡的桌椅,給沈墨墨清出一片作畫場地。
她乾得很輕松,沈墨墨一開始本想幫忙。但她吭哧吭哧搬一把椅子的功夫邵止岐已經搬了五把,效率實在懸殊她決定放棄,不如就趁著時候觀察一下邵止岐的動態——為了之後更好地抓住邵止岐神態來作畫。
嗯,果然沒怎麽見過這樣的人。
沈墨墨貼著牆站,看著脫掉西裝外套開始挪桌子的邵止岐。她額頭滲了些亮晶晶的汗水,撩起的襯衫袖子繃在小臂上,能看見那一道肌肉線條,太漂亮,沈墨墨簡直就想馬上在紙上臨摹下來。
她想到這裡就把包裡的作畫工具拿出來,再拿起畫板坐下。過了會邵止岐把桌椅都挪到牆邊了,她單手抓起一把椅子問:“沈老師,我坐在哪裡合適?”
然後她一愣,因為沈墨墨已經開始埋頭作畫。雖然會時不時抬頭看自己,可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不在現實中了,邵止岐能感受到。
她站了會,見沈墨墨大概真的進入創作狀態了,隻好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一下子無所事事起來,只能發呆。她坐在那呆呆看著沈墨墨背後的窗戶,那兒很亮。
好久沒有這麽閑了。
過了會她肩頭漸漸垂下,因為她想起來為什麽這些天來都如此忙碌,以至於現在甚至能聽到一直高速運轉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停歇,發出減弱的風扇聲。
因為一閑下來就會去想蘇昕啊。
邵止岐終於還是開口:“沈老師。”
是趁沈墨墨抬眼觀察的時候說的,沈墨墨「嗯」了下,繼續作畫。但終於有部分精神回到了現實:“怎麽啦邵老師。”
“我——”
邵止岐遲疑了。她垂眸,聽見因為睡眠不足而砰砰跳的心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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