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青蘿峰的竹林裡,那兩隻空著的瓷碗是卿淺放的。
散步時她會帶上撕碎的肉條,來喂流浪的小貓,然後趁此機會摸摸小貓頭。
江如練就生氣,她也每天睡屋外的梧桐上,為什麽師姐不摸她的頭。
又比如她在下雨天總是會多睡一個時辰,這個時候去打擾絕對會被趕出房間。
時光如溪水一般淌過,每天都是差不多的日出和日落,江如練卻對此樂此不疲。
她覺得自己應該對卿淺有些別樣的好感。
否則那天在藏書閣,卿淺沒什麽顧忌地叼著半塊糖糕,俯身落下一道道朱批時,她怎麽會被陽光晃了眼,竟然想去嘗一口她唇上的糖。
“錯了,原文是情淺方能忘我,是‘情’不是‘卿’。”
卿淺勾出錯字,不輕不重地批評:“你默寫的時候在想什麽?”
想你,江如練眨眨眼睛,乖乖重新謄抄一遍。
在想如何才能把師姐眼底的細碎光芒撈起來珍藏。
可惜這樣的日子好景不長,入了冬,突然有消息說北邊出現了一隻幼年窮奇,已經吃掉了不少人。
成年的窮奇毀掉幾座城池不在話下,危害無窮,附近的仙門派出幾隊弟子,準備將其就地誅殺。
停雲山領隊的是兩位峰主,再往下就是卿淺和一眾弟子。
這種活動沒人會叫上江如練,但江如練死活要跟著去,抓著卿淺的行李不肯放:“我擔心師姐。”
窮奇危險,誰知道那兩位峰主靠不靠譜?
卿淺搖頭,不松口:“人多,不會出事。”
江如練極其不要臉,放軟了聲音撒嬌:“可我最近在換羽,離不開人。”
度過這次換羽期,她就是一隻成年鳳凰了。
“停雲山到處都是人。”
卿淺無動於衷,索性松開手任江如練抓著,自己先去收拾其他東西。
等她回過頭,正見一隻紅色小鳥撅著屁股往行李裡鑽,尾巴稀疏,沒多少毛。
“江如練。”
江如練急忙蹬爪子,成功把自己塞了進去,隨後從行李中探出一隻小腦袋,努力睜大眼睛裝無辜。
頭頂的呆毛一晃一晃的。
僵持片刻,卿淺妥協地歎了口氣:“去也可以,別擅自行動。”
小鳳凰歡快地“嘰”了一聲。
*
人族的策略是甕中捉鱉,早早地布下縛陣,擺好了架勢。
天上的鷹隼盤旋了好幾圈,飛落到江如練肩上。
江如練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逐漸收斂,最後直接冷下臉,質問道:“誰給的情報?”
卿淺蹙眉:“怎麽了?”
“這是一隻成年窮奇,我們攔不住它,得撤。”
妖族成年之後各方面能力都會大幅度提升,更何況那是上古凶獸窮奇,強攔必定會損失慘重。
可領隊一揚拂塵,並沒有理會江如練的建議。
“它在往寧城去,傳我命令,決不能讓窮奇再往前半步。”
江如練還沒反應過來,卿淺及一眾弟子就已經頷首應是。
她滿臉不可置信,氣得想罵人。
她要是再多活個幾百年,到還有一戰之力,可現在上去不就是找死嗎。
妖族都懂得趨利避害,怎麽這些向來以智取勝的人就學不會?
負責探路的弟子匆忙而來:“長老,那隻窮奇根本不按設想的走,這樣下去它就要繞過我們的埋伏了!”
不借助陣法和工具,人族的傷亡只會更多。
“我——”
卿淺剛開口便被江如練打斷:“我去引開它。”
一襲紅衣的女子在一眾人中太過顯眼,領隊的長老上下打量完,默許了這一計劃。
江如練輕笑了一下,如果阻止不了危險發生,不如努力把損失降到最低。
她轉身就走,卿淺伸出的手就這樣僵在了原地。
“師叔!”卿淺急促地出聲。
老者瞥她一眼,平靜道:“她比你合適。”
他望向地平線,遠處的樹林中不斷有飛鳥驚起,生著雙翼的巨虎約有十幾米高,正在用爪子清理出道路。
它的力量得天獨厚,哪怕知道前面有不少人族修士,依舊滿不在乎。
龐然大物步步逼近,有弟子已經開始發顫。窮奇卻突然扭頭,追著什麽東西就去了。
比起弱小的人族,吃了能大補的亞成年鳳凰更能引起它的注意。
赤色小鳥靈活地在爪與牙齒之間穿梭,無論窮奇多快,總是差那麽一絲。
這無疑讓窮奇惱怒不已,不管不顧地追著它跑,一路上不知撞毀了多少樹。
它太專注,沒注意地上的縛陣,等赤色鎖鏈出現時才驚覺自己中了人類的詭計。
區區人類也敢!
“吼!”窮奇憤怒地往前一拍,掀起一陣狂風,將赤色小鳥吹翻在地上。
江如練變回人形,輕嘶了聲,沒空管自己的傷勢,爬起來就要躲。
哪曾想,同樣的鎖鏈再度出現,這次卻對準了自己人,纏住了江如練的身體。
江如練忍不住低罵一句。
怎麽就忘了,這是針對妖族的縛陣,對窮奇管用,對自己當然更管用。
她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窮奇巨大的爪子當頭拍下。
千鈞一發之際,有一片輕盈的雪兀自闖入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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