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淺斜她一眼,無動於衷地抽出自己的手,去桌上拿了隻馬克筆。
繁複糾纏的花紋自她筆下誕生,江如練本來就看得眼花繚亂,等自己上手更是一臉懵逼。
她指腹蹭上了馬克筆的墨跡:“往那邊畫?上面還是下面?”
“上。”
卿淺冰涼的聲音自她耳邊響起,江如練更緊張了,像被拎住了翅膀的小雞,撲騰不起來,只能老老實實地聽她指揮。
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陣上。
最後還是不太成功,線條歪斜、靈氣不均勻,陣眼時亮時黯,就和江如練一樣不靠譜。
但經過卿淺判斷,勉強能用。
得到江如練示意後,南枝眼裡泛起盈盈淚花,還沒說一句話,淚珠子就先湧了出來。
“崔郎,你為什麽、要如此待我……”
聲聲悲切,恍若泣血。
片刻後,男子張了張嘴,如同鏽掉的機器被重新上了油,說話順暢起來。
“你腦子有問題,好騙還聽話。那天我灌了你三瓶酒,看見了你的尾巴……”
“嘿。”男人咧嘴一笑:“你居然不是人,那就意味著我無論做什麽都不會被懲罰。”
江如練勾起唇,譏諷道:“我看你連妖都不如,妖尚且有情,你不過空有副皮囊。”
男人立即收了笑,瑟縮著身體,眼睛四處亂瞟,恐懼的情緒掩都掩不住。
明顯是在怕。
江如練朝著男人的方向點了點,法陣隨之黯淡,徹底失去了效用。
“看見了嗎,他厭你欺你,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把你當成人。”
她眼神中是不加掩飾地厭惡,欺軟怕硬的劣根性在這個男人身上展露無遺。
僅僅是因為南枝非人的身份,這種特性就被放大了無數倍。
南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失聲痛哭。
她仿佛是朝聖的旅者,一朝神山崩塌,徹底失去了方向和信仰。
江如練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扯了張紙巾遞給南枝:“收拾收拾,我帶你去登記身份。”
她還沒邁開腿,衣服上就傳來熟悉的牽扯力。
再一回頭,這股力道就消失了。
卿淺回以對視,神情還是同樣的古井無波:“正事要緊。”
“對哦。”江如練想起來了,追查蠱蟲來源的事不能拖,而眼下完全可以喊別人代勞。
她給南枝指了個方向:“喏,從這下一樓,去找一個化形不全的小狐狸,她會帶著你登記。”
南枝愣愣地點頭,看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再回過神來,那串帶了十幾年的紅繩鈴鐺已經被自己丟進了垃圾桶。
明亮的白熾燈下,江如練悄悄地走快了兩步,將自己和卿淺的距離縮短至十幾厘米。
“這種事情師姐怎麽看呢?”江如練裝作不經意地問,實際上手已經捏緊了。
“什麽事?”
“就是……明明之前有美好的回憶,最後卻傷透了心。”
江如練問得很小心,卿淺答得卻很乾脆。
“人與妖本就會走向陌路,壽命、能力、甚至是對一件事的看法都全然不同。強求只會無疾而終。”
她太過平靜,平靜得像是在陳述事實。
江如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樣的回答。
但肯定不會是這樣的。
她覺得自己比朝聖者還要慘,至少神山不會動。
而卿淺是水邊的明月,她用力地劃著槳,眼看快要觸碰到了,一個浪打來,之前的努力就付之東流。
那是水中月,鏡中花,明知太過飄渺,卻還是想摘。
她舌頭抵過上顎,用力壓下心裡的煩躁。
“師姐還有傷,我叫人送你回去休息。這裡我來就好。”
“不必。”卿淺正要推開辦公室的門,身前就突然被一隻手臂攔住。
江如練扯出一抹笑,灼灼如焰,原本禮貌性的距離在此刻被縮小到了負數。
她偏頭,幾乎能看清卿淺小巧的耳垂。它在某些時候會染上漂亮的薄紅。
“要麽我和師姐一起睡,要麽師姐現在就回去睡。”
威脅性的言論傳到卿淺耳朵裡,讓她蹙了蹙眉。
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江如練那比人類高幾度的體溫。
她不適應地往後挪了一點,就又被迅速跟上,明顯在逼她做選擇。
從前她能當場拔劍,和江如練過上幾招,可現在……
卿淺的手指微顫,低聲道:“好,我走。”
*
江如練又是一整晚沒睡。
顧曉妝進來時,她還在站在投影屏前,屏幕上是一張非常精細的城市地圖。
其他人有的臉上蓋了本書,補眠,有的在瘋狂噸噸咖啡,明顯也熬了一宿。
只有少數妖能活蹦亂跳地打招呼:“早呀。”
“絮姐早!”顧曉妝笑得眼睛彎彎:“你們昨天這是加班了?”
“害呀,要是加班有效就算了。”
李絮手臂一揮,畫了個誇張的圓,表情更誇張。
“問題是查出來的范圍有這麽大,關鍵的畫面不是莫名雪花屏就是直接找不到。”
顧曉妝滿頭霧水:“啊?找什麽?”
猛地想起這姑娘只是個代班的,作為對人類友好、對女性人類更加友好的修狗,李絮開始繪聲繪色地講昨天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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