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他的嫡女，秦尚書的神情一如往日那般嚴苛，臉上不帶一絲笑意，宛若只是最尋常的差事分派，而不是臨終叮囑——

　　“這次是三皇子和六皇子下的手，證據想必此時已經到了那位的案上。”

　　“你想必已經知道該怎麽做。”

　　“我豁出了這條命，能看到那位斷絕傳承，倒也算是死得其所。而失了我這條惡狗，沒有我替他擔著這些罵名，想必世人更能看清他弑父殺子的德性……”

　　秦尚書笑得快意，秦愫臉上的神情卻仍舊一如往日一般平靜。

　　秦尚書抬眸看了秦愫一眼，這一次，他冷淡的雙眸總算是含上了一些旁的東西——

　　“你同你母親長得很像，也很聰明。若你母親還活著，以你的聰敏，想必你會是我最驕傲的嫡女。此刻你估計已經風風光光嫁給了良人，養尊處優，而不是整日操持這些陰謀詭計……”

　　“你恨嗎？”

　　秦愫抿起了唇，抬眸看了他一眼，仍是沒有說話。

　　秦尚書卻是哂然一笑，自顧自往下說了起來——

　　“你大抵是恨的。恨這世道，甚至恨我。”

　　“我也挺恨你的。沒有你，你母親便不會死……”

　　“但我總歸助你良多。沒有我，你這些年估計早就死在後院之中。你同嘉寧王府之間的謀劃，若不是我替你們瞞著，估計你們不會有如今的氣候。”

　　“我也不指望你孝順，叫你進來隻想托你兩件事。”秦尚書臉色愈發灰白，直直地望著秦愫，捂著胸口咳嗽出聲：“第一件，便是將我與你母親合葬在一起；第二件，待到那位死了，還望你到我墳前燒張紙告知我……”

　　秦愫抬眸，定定地看了秦尚書一眼，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

　　秦尚書像是放下了心頭大石，重新躺倒在了枕頭上——

　　似是想到了什麽，他唇畔忽然又溢出了一抹笑，像是終於有心思和這位一直受他忽視的女兒閑聊，只是眸光渙散，聲音聽起來越來越弱：“正統皇室血脈如今算下來只剩下你一位，你未來打算如何處置這社稷？你若是當了女皇也好，但我可不想未來還要進皇陵……”

　　“下輩子，我隻想同你母親，在水鄉當一對最平凡不過的民間夫妻……”

　　秦愫一改在秦尚書面前的畢恭畢敬，姿態也閑適了起來，卻是搖了搖頭——

　　“我不會當女皇。”

　　秦尚書微微瞪大眼，略帶驚愕地看了秦愫一眼，忽而像是明白了什麽，笑著搖了搖頭：“是那秦家小女？”

　　“你比我強，能抵抗皇權，同心上人攜手白頭。”

　　“我蹉跎了一輩子，也要去找我的心上人了……”

　　秦尚書的聲音越來越弱，慢慢合上了眼……

　　*

　　秦尚書死後，烜赫一時的尚書府瞬間敗落了下來。

　　按照律法，秦愫要守一年孝。

　　唐歡擔憂秦愫的處境，原本想守著秦愫，卻不料皇城的局勢瞬息萬變——皇帝剩下的兩個皇子在殺死秦尚書的事情敗露之後逃出京城，聯合了各自母族，說皇帝被妖道蠱惑，打著清君側的旗號，舉兵進攻了京城。

　　這樣父子相殘的事情世之罕見。

　　朝局動蕩，邊境外敵也開始蠢蠢欲動。

　　縱然不放心兵權旁落，皇帝此時也只能信賴唐將軍，讓他再次去邊關戍守。

　　唐歡原本是想帶著秦愫一起去邊關的，這京都的一切實在是太過壓抑，唐歡不想再讓秦愫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

　　然而秦愫要守孝走不脫，唐歡只能滿心牽掛著秦愫，依依不舍地去了邊關。

　　皇帝終是不怎麽放心唐家，派了趙國公監軍，到了邊關之後，唐歡才發現曾經有過一面之緣趙十三小姐也混入了邊關的隊伍，嚷嚷著想要參軍。

　　唐歡被趙十三小姐吵鬧得焦頭爛額，忍不住將對趙十三小姐的吐槽寫在了給秦愫的信裡。

　　而在唐歡在邊關的這一年，京城的局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皇帝被兩個兒子的忤逆氣得怒發衝冠，他掌權多年，兩個兒子自然不是他的對手，沒多久他就打敗了叛軍，殺了兩個僅剩的兒子。

　　皇帝不以為意，原本以為他春秋鼎盛，還有機會再生幾個孩子，服用的丹藥卻在這時出了岔子，皇帝半癱在了床上，沒多久就遭遇了刺殺——宮中的一名女官是被他冤殺的大臣的女兒，這些年隱姓埋名待在宮中，一直伺機想要報復。

　　原本皇帝還有好幾個女兒，但也不知怎的，後來王夢瑤竟成了一國之君。

　　而秦愫也來到了邊關，唐歡和她在父母的見證下成了婚。

　　唐將軍還以為是自家閨女誘拐了隔壁的老實姑娘，氣得揪斷了好幾根胡須，一個勁叮囑唐歡不要欺負人家無父無母，說秦愫那姑娘受了很多苦，千萬要對秦愫好……

　　之後的歲月裡，唐歡和秦愫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邊關。

　　邊關天高皇帝遠，民風開放，對女子成婚一事並不那麽在意。

　　而在王夢瑤的統領下，海河晏清，國內一片欣欣向榮之景，這個時代女子的地位愈發提高，等到唐歡和秦愫離世的時候，儼然已成就一代盛世……

　　作者有話說：

　　下章回修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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