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似乎藏了一根火星，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將其點燃，然後對周圍的一切表現出應激反應。

　　但遇到唐歡之後，她所有的暴戾焦躁似乎有了一個出口，一看到唐歡甜甜的笑靨，不安和焦慮都會被安撫下來，心情變得平靜安逸，所有的鬱窒都轉化成一種……秦愫羞於表現出來的，想要去觸碰唐歡的衝動。

　　秦愫不想讓唐歡知道她這不堪的一面。

　　因此，在聽到唐歡困惑地開口說“可我並沒有幫到你什麽”的時候，秦愫噎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微微彎起了眼：“我經常看書忘記了時間，阿歡每天晚上都堅持給我打電話催我睡覺，我最近的睡眠好了很多，學習效率也高了很多。”

　　秦愫的這番話也沒有作偽，以前她時常因為焦慮失眠，動不動就忙到大半夜，就算是睡著了也到不了深層睡眠。

　　但在唐歡給她打電話之後，秦愫夢裡再也沒有了那催促的聲音，睡眠質量好了很多。

　　唐歡的出現似乎在提醒著她，縱然她心中有必須努力的使命，但她也需要有她自己的生活，會笑會鬧會哭泣，有屬於她的喜怒哀樂。

　　唐歡是她現實和理想之間的一個平衡點，代表著最為普通，卻又最為珍貴的——生活。

　　秦愫說完這番話之後，一如她預料的那般，唐歡果然高興了起來。

　　“那……那我以後每天都給你打電話！”唐歡立即開口接話，又覺得這樣不足以表達她的謝意，又開口道：“愫愫，那我再請你去吃辣條吧！”

　　秦愫臉上的笑容明顯滯了一瞬，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阿歡，我這段時間不想吃辣。”

　　“為什麽，你上次不是很能吃辣嗎？”唐歡眨了眨眼，不解地詢問出聲。

　　“那是以前，”秦愫很快就找好了借口：“我媽媽說吃辣會長痘，讓我少吃辣。”

　　她這話是十成十撒謊了。

　　秦愫媽媽是愛長痘的體質，秦愫卻不長痘。秦愫媽媽時不時就會憂愁地摸著又長了痘痘的臉，羨慕地望著秦愫：“愫愫的皮膚怎麽這麽好！天天熬夜居然不長痘……”

　　原來是這樣啊！

　　唐歡摸了摸下巴上長著的一顆小痘，望了秦愫那張吹彈可破的小臉一眼，一點兒也沒有懷疑秦愫的話。

　　“阿姨說得對，美貌也需要極度的自律！”唐歡想象不出秦愫這張膚若凝脂的臉龐長痘時候的模樣，瞬間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轉換了話題興致勃勃開口：“那我現在給你煮番茄雞蛋湯喝吧？養顏美容，天冷了，也正好暖暖胃。”

　　“這道湯是我最近剛剛和媽媽學的，我感覺我在廚藝上很有天賦……”

　　唐歡說得興起，秦愫的笑容卻又是一滯。

　　她其實並不怎麽挑食，食物對她來說都無所謂，但在她極少數排斥的食物裡，便包括了一個番茄。

　　那最早得追溯到她五歲的時候，那時候管家給她榨了一杯番茄汁，她看著那杯紅豔豔的番茄，腦海裡莫名地劃過了漫山遍野的鮮血，口中的番茄汁似乎變成了鮮血一般濃鬱的鐵鏽味，秦愫突然便感覺極為難受，甚至忍不住衝到了一邊乾嘔出聲。

　　從此以後，秦愫再也不吃番茄。

　　可唐歡看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盛滿了期待。

　　而且她已經拒絕唐歡一次了……

　　秦愫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在唐歡快樂地衝進廚房給秦愫做番茄湯的時候，秦愫的內心翻江倒海，劃過無數種設想，明白番茄湯再怎樣也不能表現出厭惡，但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慌亂，害怕自己本能的反應根本控制不住，會讓唐歡難過……

　　她不該答應的！

　　秦愫成長至今，頭一次生出這種類似後悔的情緒來。

　　她再也看不進手中的書，胃緊張得都快痙攣，而時間過得飛快，似是沒過一會，唐歡就端著碗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愫愫，你嘗嘗。”唐歡給秦愫的碗裡放了個湯杓，舀了一杓湯遞到秦愫唇邊，眼眸亮晶晶的，期待地望著她。

　　“我選的是筐裡最大最遠的番茄，雞蛋也是最好看的那個，你放心，我煮湯的時候很注意衛生，頭髮上戴了帽子，也戴了口罩……”

　　秦愫久久沒有動作，唐歡想起她的些微潔癖，又出聲解釋道。

　　“我並不是嫌棄衛生，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秦愫眨了眨眼，攥緊了椅子邊，面上看起來毫無異樣，對著唐歡笑了笑，終究還是慢慢張開了唇。

　　湯汁入口，帶著暖洋洋的熱意，似乎從喉道一路暖到了心裡。

　　味覺後知後覺恢復過來，印象中的鐵鏽味變成了西紅柿湯微酸的味道，舌尖雞蛋嫩滑，算不上特別好喝，但她眼前總算是沒有再出現鮮血，反而是唐歡無比期待、看起來亮晶晶的眼。

　　“愫愫，我的手藝怎麽樣？”

　　唐歡身後是透明的玻璃窗，柔和的光線從窗外透入，唐歡站在光幕裡，整個人看起來無比明亮，她眼睛亮閃閃的、鼻子頂端有些紅，從秦愫的角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臉頰上些微的細小絨毛。

　　“很好。”秦愫輕聲開口，又喝了一口唐歡舀起來的湯。

　　湯好，人更好。

　　呆在唐歡身邊，所有的夢魘似乎都離她遠去，她也感染上了唐歡所代表著的、生機勃勃的明亮，開始學會了快樂。

　　*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