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千刀的!哪有當爹的只顧自己活命,丟下自己孩子不管,老三你不要我就算了,至少把孩子帶走!”
“我家六子也不要我這個爹了。”
其他老頭老奶奶聽說兒子拋棄他們光顧著自己跑,也悄悄抹淚。
更多的是沉默,面無生氣、呆滯無神的婦孺。
還有孩子不知危險,正在大廳內玩躲貓貓。
一邊死氣沉沉一邊孩聲笑語,宛如地獄與人間的溝壑。
原本留給圖爾的三百人,現在也都跑得只剩二十多個人。
圖爾沒有去管,隻覺得能跑就跑吧,跑不了,只能陪他在這裡等死。
剩下的人別說抵抗,連孩子都帶不走幾個。
圖爾靠在椅背上,他沉寂一般等待,默數著時間。廳內吵吵鬧鬧,從開始的沉默,到垂死邊際開始哀嚎大哭,極度的惶恐。
這種場面不知道維持多久。
直到努斯等人第一批衝進來打頭陣,他一腳踹碎門檻的木頭,握著刀進來。
廳內的老弱婦孺嚇得頓時縮在牆角不敢動,更不敢大聲喘氣。
後面陸陸續續走進不認識的臉龐,腰大膀圓,挎著鞘,手持大砍刀,氣勢洶洶進來,就立定在左右兩邊,包圍了婦孺。
努斯進來一言不發,反而站在一旁,空出的主位,似乎是在等誰。
壓抑的氣氛持續在主事廳蔓延。
原本不諳世事抓迷藏的孩子們都嚇得不敢說話。
圖爾抬頭,見第一個進來的是努斯,他動了動嘴,想說點什麽,最後發現似乎已經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成王敗寇。
三年霸地一方的雲欄山,沒了。
他靠在椅背,昂起的眼角,卻緊緊盯著大門的方向。
不一會兒那兒出現一個人,她還是跟往常一樣打不打仗,跟手下一起看起來平近易人。
那些阿官部族人跟在她身邊,不是有說有笑,就是嚴肅中帶點放松。似乎待在她身邊很有安全感一樣。
踏進門那刻,上官繡停住腳步杵在門前,外面的光全聚在她的身上,好像千萬盞燈輝都照著她一個人。
還背著一把高她半頭的、長、槍,那槍、尖、金光閃閃,槍杆銀光爍爍,聽說叫移影槍,是她母親的遺物。
她自己本人卻穿著一身混楚風的褐袍,頭髮梳成一條羊辮搭在右肩,好像一根鞭子,作為貴族她好像沒有鞭子。
又或者是丟了。
而且上次在大裡墩,她也是這麽穿的,只不過面對老大時,她不言苟笑,寸步不讓,甚至敢在老虎頭上釘虱乸。
問題老大還拿她沒辦法。
這樣的女子,真是少見。
不像大哥,一個不高興,就喜歡賞你一個大耳刮子,要麽讓你跪,跪到聽話為止。
雲欄山就是這樣,誰強就服誰,沒有誰不服,要不服只能怪自己弱。只能卑躬屈膝給更強的人提鞋,甚至對方一個不高興沫你一臉口水,你也只能嬉皮笑臉地擦擦。
低頭那瞬間,滿臉的不甘。這才是雲欄山的常態。
圖爾合上眼睛,短短片息,他又睜開眼。
只不過這次,女人身邊那個最忠誠的狗腿子,一把揪住他的鞭子,狠狠按著他的後腦杓往地板上砸。
地板是木頭做的,砰砰砰十幾聲過後,被壓在地上,他已經滿臉的木沫。
再抬頭,那把虎皮椅子上已經被人強行拆下來,挪到他面前。
女人自然而然坐上去,一步都懶得動,好像那把虎皮椅子太遠了,她懶得去,索性她的族人給卸下來,也好過讓她站著。
她的族人總是對她那麽忠心,就跟打他的狗腿子一樣。
恨不得把命都獻給她。
他想如此愚忠,這女人應該是很有當家魅力,才會讓他們全心奉獻自己。
喉嚨湧上的熱流,讓他終於忍不住吐了一嘴血。
圖爾努力撐起腦袋,先入眼的是一雙白底黑靴,她腳下很多泥,多的數不勝數,似乎是急著上山。
然後她的手下無一例外,滿腳是泥。
這會兒圖爾終於知道,為什麽這些人對她如此忠心?
因為關心呵護是雙向的。
與人同甘共苦也是雙向的。所以這些人才心服口服效忠她。
“殺了我吧。”這是圖爾最後的遺言。
他沒有向上官繡求情,釋放那些可憐的老弱病殘,那些被拋棄的胡人。
上官繡看著他們,仿佛看見二個月前,阿官山的草原上,她醒來那天,周圍都是老人,漏冷風的殘壁,衣不遮體的孩子們。
各個面黃肌瘦,雙眼無神,忍受著寒冷和饑餓。
看見她醒來,就仿佛活過來一樣。
那時,她就發誓要讓族人吃飽穿暖。
她實在太窮了。
她需要糧食。
後來,她需要的東西更多了。
要新家,適合住的新家。
到了新家,發現他們並不受歡迎,甚至被人懼怕,然後還要被同族侵犯新家。
打敗同族後,去大裡墩,又打下大裡墩,同族敗了,楚人又來了。
死了幾十個跟她來的族人,她心情很不好。
楚人代表的參軍過來,就差點把自己的高興寫在臉上,並宣誓了在大裡墩的自主權。
生怕她不知道自己很公平的樣子,二十匹馬,是先頭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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