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可是對二殿下不滿意?”列儀小心地問道。
“非也。”暮淵掏出手帕掩唇低咳,再拿開時唇色鮮豔如火:“朕是心疼他,生在了帝王之家。”
列儀大驚,向前走了一步:“主上!”
暮淵面色如常,不動聲色地動了下手臂,示意他無妨。
“主上還要吃那妖賊的毒藥到什麽時候?”列儀卻不想忍耐,臉上滿是怒色。
暮淵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吃到死為止。”
列儀:“......”
他家皇帝最近是越來越瘋,列儀給噎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找不到話反駁。
“行了,我自知時日無多,這藥就算斷掉,也該是回天乏術了。”
這是皇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在他面前自稱我。
列儀心裡一咯噔,長眉緊鎖:“可是......”
列儀想說主上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暮淵溫和地衝他笑了一下。
“活那麽久,有什麽用。”
列儀懵了,整個人立在那裡,湧動著的血液一陣陣變燙又發涼。
他感覺陛下此刻像是在交代後事迎接死亡。
皇帝卻又恢復了天子的威嚴,面色漸漸冷了下去:“朕心裡有數,不必多言。”
***
不知在林間穿行了多久,高夔落回地面,四下裡看看,而後指了一個方向,道:“從這裡走。”
暮城雪跟了上去。
峰山陽面靠近楚京,山勢陡峭,難以攀爬,只有一道長長的石階供人行走。共幾千級,通往山頂佛寺。尋常遊客或是禮佛的人家都從那石階上山,相比之在林間尋找小道可謂是既省心又省力。
高夔帶暮城雪走的卻不是那條路,甚至不是一個方向,似乎繞到了山的背面。
峰山極難攀登,對他二人卻也不算難事,但高夔有意收斂,時時停下察看,仿佛不想驚擾到什麽人一般。
暮城雪隨著他落到一棵樹上,高夔豎起手臂,示意她就此隱蔽。暮城雪遮掩著身形,極其小心地探出一點視野向外看。她常年射箭,目力極好,夜視能力亦是超凡卓絕,很輕易便瞧見了一條蜿蜒的小路。路極短,盡頭是豐滿的森林,另一端亦隱沒在叢林之中。
這山中並無什麽稀奇事物,暮城雪心中詫異,還在思索誰會在後山開出這樣一條路來,眼角驟然一抖。
她好像看見了兩個人。
暮城雪撥開眼前晃動的葉子細瞧,發現那確實是人,穿著黑衣,腰間佩刀,在小路上巡視。她詫異地轉頭,對上了高夔有些凝重的目光。
她衝高夔使了個眼色:什麽人?
高夔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甚至將呼吸的頻率降到了最低。暮城雪鮮少見他如此謹慎,心中驚異更甚。
待那二人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後,高夔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離開此地。二人悄無聲息地轉移到一處凹進去的山壁裡,高夔才長出了一口氣,道:“太嚇人了。這條路今晚果然有人巡守,看來是不能走了。”
暮城雪道:“這是怎麽回事?”
高夔神神秘秘地擺了擺手:“待會你就知道了。”
又在山壁上曲折迂回地爬了好久,高夔有點氣喘,在前面道:“這條路,老子他媽,整整,摸了半個月,這才,摸出來。你現在,爬過的地方,都曾經,被老子一雙手,一寸一寸,摸過。”
暮城雪聲音悶在面罩下:“文雅點。”
高夔嘖了一聲,道:“老子,在,幫你,辦事誒。”
暮城雪為了節省體力少說話,乾脆不回答。
高夔終於停止了向上攀爬,開始在山壁上橫向挪移。暮城雪瞧著他壁虎一樣的難看姿勢心下猶豫,停在原地躊躇。
“快過來啊?”高夔疑惑道。
暮城雪猶疑了一下,還是挪了過去,只是動作間盡量讓自己優雅一點。高夔才不管那麽多,怎麽舒服怎麽來,看著像一隻巨大的黑色壁虎。
等到終於能停下來的時候,高夔將暮城雪帶到了一處坡度稍緩的地方,這裡有一個比人面小些的孔洞,二人湊近了,一齊向下望去。
山體不知何時被挖空,內裡空間極其宏大,如同一個巨大的洞穴。內壁上還有許多孔洞,其間似乎可以相互連通,火光照夜,亮如白晝。
地面上有許多人走動,搬運東西的,聯絡傳信的,看著比上朝的大人們還要忙碌。但都不及最中央平地上那一群人令人震驚,這洞穴正中留出一片操練場,一群身披鎧甲,裝備武器的士兵就立在其中拉練,有兩個教頭模樣的人背著手在人群中穿梭,時不時校正一下他們的動作。暮城雪粗略地掃了一眼,估算下面的人至少一千。
“不止。”高夔道:“還有更多,只是這一個山洞裡一晚上只能練這些,剩下的估計睡覺去了。”
“在哪睡?”
高夔用下巴指了指內壁上的孔道:“你覺得這些孔道通向哪裡?”
“難道......”
高夔一笑:“峰山長得很,這一片都是。只是大家平時隻走前面的天梯上山拜佛,忘了這後面的山都屬於它。你腳下的山峰其實早就不是前面拜佛的那一座了,據我探查,不只這一座山峰,旁邊的那些,很有可能都被他們挖通了。”
暮城雪震驚不已,右手緊緊握住了旁邊的石壁。
“他們?背後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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