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加了一句:“就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對方既然都這麽說了,水雨月索性也不在那裝淑女了。書哪天都可以看,但放松的機會卻不是每天都有的。她隨手將書放到一邊,下地趿鞋開門點餐一氣呵成,托著果盤回來的時候沒忘了朝暮城雪拋一個飛吻。
“多謝客官美意,小女子卻之不恭——”
水雨月放開了,輕佻地笑道。
暮城雪沒眨眼地盯著她看了片刻,不出聲地呼出一口氣。
小王女放下書卷,穿上靴子,下地在外袍裡翻了翻。
她轉身朝斜歪在床上的水雨月走過去,把一個紙袋子遞到花魁面前:“桂花糕,適才在冠芳齋買的。你且嘗嘗,看看可還喜歡。”
水雨月又是一愣。
竇媽媽在某一個起了大霧的清晨告訴水雨月,花魁水霜霜喜歡吃桂花糕。
這話說得很奇怪,水雨月想了半天,結果頭疼欲裂。她茫然地思考了一會兒桂花糕是什麽,才回憶起一點味道來。
她嘗過一點,發現自己確實很喜歡吃。
從竇媽媽那裡“無意間”知道她愛吃桂花糕的人很多,知道她專愛吃冠芳齋的桂花糕的人也不在少數,特意排大隊買來問她喜不喜歡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她於是對暮城雪露出風情萬種的笑容:“小女子謝過客官。”
暮城雪眼神乾乾淨淨地問她:“可否不喊我客官。”
這稱呼太多人用了,而且她覺得,挺不好聽的。
水雨月為難道:“在青樓裡,小女子若是不喊客官......”
那喊什麽?
這白裙女子抬眸,安靜道:“我叫暮城雪。”
暮、城、雪。
水雨月下意識在心裡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
皇家貴胄暮城雪。
她笑道:“小女子不敢僭越......您可受過封號?”
“未曾。”暮城雪忖了忖,道:“我居於蘇地安陽,人多以此喚我。”
水雨月張了張唇,嘗試著喚了一聲:“殿下。”
水雨月又道:“安陽殿下。”
這四字過於順當,仿佛不是第一次出口。
暮城雪卻在發怔。
她想起來一些旁的。
某年某月某日,有人坐在她腿上,裙擺散了一地,嬌聲喚道:“殿下~”
她沒有反應,那人便繼續喚,笑吟吟的:“安陽殿下~”
大概回憶得有點久了,水雨月遲遲等不到回答,嘗試著揮了揮手:“殿下?”
暮城雪回過神來:“也好。”
她也沒為難水雨月,脫了靴子,穿著那件一塵不染的薄薄白裙坐回床邊。
水雨月望著面前的紙袋子,發了一會兒的呆。
會給她帶東西的客人不在少數。
許多時候,能約到她的客人為博美人一笑,自會在來時備點禮品,在癡纏後的次日清早送給她。什麽樣的禮物都有,但大體也跑不了那幾樣:宮中賜下的美食,邊疆進獻的美酒,名貴的胭脂水粉,大家的一幅字畫。而她也會如客人所願,送上嫵媚的笑容。
相比之下,這袋糕點顯得那樣的簡單。
卻又乾淨得厲害。
它不是在那樣欲色的光暈和凌亂的床鋪上被送出的,它也不帶有任何利益交換的性質,對面的人仿佛並不期盼自己給出些什麽,甚至拒絕了她暗藏的邀請。
就像傍晚黃昏日落,行人歸家的時候,路過街邊老店,會想起來給家裡人帶的一份心意。自然稔熟,不帶絲毫虛偽。
水雨月拈起一塊桂花糕送入口中,禁不住彎了彎眉眼。
花魁屋裡暖爐更多,烘得周圍暖洋洋的。
暮城雪有點熱,將手掌搭在被面上汲取涼意,問:“好吃嗎?”
水雨月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舒適得直叫喚,她眯眯眼又點點頭,衝她眨了一下狐狸眼,笑道:“多謝殿下費心。”
暮城雪於是斂眸整袖,打開了第二個紙袋子,自己也吃了起來。
水雨月笑容漸漸凝固:“......”
???
敢情她就是個試毒的?
其實不然,暮城雪只是出於禮貌,讓她先嘗而已。
墜子
暮城雪吃東西的時候看著很乖,一口一口,閑適自在。貌似吃得優雅,實則進度飛快,不多時便吃完了一塊桂花糕。然後她拿起第二塊送入口中,再次以優雅而詭異的速度咀嚼咽下,然後是第三塊,第四塊......
水雨月看得目瞪口呆:這是在她屋裡吃飯呢?
花魁心裡驚詫得不得了,面上卻還得維持著慣常的嫵媚笑容:“安陽殿下來前,竟沒有用哺食嗎?”
暮城雪把嘴裡的糕點咽下去,拿手帕沾了沾唇角,而後姿儀高貴地慢慢疊著帕子,說:“用過了。”
水雨月無言片刻,又怕她噎到,於是下地淨手,而後準備倒茶。之前她有幸觀摩了暮城雪喝茶的全過程,猜到這人大概是有潔癖,於是四顧問道:“殿下的茶杯在何處?”
暮城雪疑惑地看著她:“你這裡,沒有?”
水雨月:“......殿下先前不是自帶茶具嗎,我這茶具已經給......”
她神色一時空白,迷惑於自己這話說的竟如此自然,好像面對這人就不能容忍什麽了一樣。
暮城雪問:“什麽?”
水雨月恍惚一瞬,很快回過神來,續道:“我這茶具,已經給很多客官用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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