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雪這套認錯措施是十幾歲的時候硬生生被水雨月練出來的。
兩個女孩子整日黏在一起,即便其中一人話再少也免不了口舌之爭。暮城雪腦子長得又比較清奇,有時候真能把人氣出個好歹來。加上水雨月本身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哪裡受得了一點不順,氣極了就關門不見人,能十天半個月都不搭理暮城雪。
對於兩個彼此在乎的人來說,冷戰其實比拚的就是誰更能忍,誰能一口氣撐到最後。水雨月其實也很難受,但她心氣兒高,也特別能忍,囂張跋扈地將門一關,吩咐下人隔壁幹啥都不許開門。隨著時日不斷推移,暮城雪又不適應又不舒服,最後總是乖乖拎著脂粉或糕點去隔壁認錯。
女孩子多多少少都有點無理取鬧,宰相家從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沒養成刁蠻任性稱霸一方的性格就已經讓全相府謝天謝地了。雖然說暮城雪有時候真的好無辜,但兩個人裡總要有人先退一步嘛。
在她願意維護的關系裡,她願意做那個先退一步的人。
剛開始的時候蘇王女還別別楞楞的不會說話,只會闡述一下事件的起因經過結果,次數多了就什麽都會說了,這流程也愈發熟練起來,到最後就和背出來的一樣,特別迷人。
一陣亂七八糟的聲音響起,庖廚裡一陣兵荒馬亂,而後歸於寂靜。兩個人天地顛倒,一個疊一個地摞在了案台上。
剛剛暮城雪朝前走的時候沒注意腳下,一腳踩在地上還沒擦完的蔬菜汁水上。那液體滑膩得厲害,暮城雪沒控制住平衡,身子栽倒摔在水雨月身上。所幸水雨月身後就是案台,兩人只是前後跌了上去。慌亂之中她還沒忘了要把手墊在下面,托住了水雨月的背。
但是小王女用來維持平衡的另一隻手不小心就按在了水雨月胸口上。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什麽,隻覺得手感太好,手掌下意識一縮,輕輕揉了兩下。
“......”
兩人鼻尖貼鼻尖,都愣在原地。她再一低頭,人就傻了,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不斷起伏。
“......”
水雨月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哼笑了一聲。
“呵呵。”
“......”
暮城雪試圖起來,卻發覺水雨月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按著腰帶那裡不讓她起來,一時間心都涼了。
“灩灩......”
先是“啪”地一聲,然後庖廚裡爆發一陣怒吼:“你媽的,流氓!”
水雨月罵道:“不要以為老娘昨晚跟你睡了一覺你今天早上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一早上就沒讓人消停!我告訴你,晚上的都是假象,老娘才不會因為跟你睡過就對你青眼有加!”
暮城雪倒退幾步,捂著半邊臉欲哭無淚。
飯自然是吃不成了,只能出去找了個早點攤子。暮城雪埋頭喝粥,臉上疼的厲害也不敢捂,怕水雨月看著鬧心;又不敢不捂,還是怕水雨月看著鬧心。於是最後只能側著身子吃飯,將半邊紅腫的面頰挪到水雨月看不見的角度去。
水雨月發覺她吃飯別扭,心裡又漫上來一陣心疼,一時間又是後悔又是自責。說到底暮城雪也只是想給她做一頓早飯而已,雖然搞砸了事情還佔了她便宜......
她在春歡樓裡見著形形色色的人,習慣了逢場作戲,心底夢寐以求的就是一個能真誠待己的人。現在會願意為了自己放下身份洗手熬湯的人就坐在她對面,她卻遲遲不敢接受,還把人打了。
水雨月心中有事,沒注意對面的動作,下意識吹了吹暮城雪遞過來的粥。
暮城雪剛剛已經替她放涼了,見此情景以為還是燙,於是接過粥碗,將自己面前的粥換到水雨月面前,道:“這碗不燙,你先喝著,不夠我再添。”
水雨月一時怔住。這人完全沒因她生氣就厭煩了她,即使挨了罵遭了打也依舊對她好,包容她一切的壞脾氣。
暮城雪見她沒喝,揣度著這意思是不是要自己喂,便用湯匙輕輕舀起來,傾身過去遞到水雨月唇邊。
“喝吧。”
水雨月抿了一口粥,而後繞過去,在暮城雪挨打的半邊臉那側坐下。
暮城雪臉上的巴掌印子還沒消,想要轉身擋住,卻發現水雨月垂了垂眼,輕輕吻上那片紅腫。
小王女睜大眼睛。
水雨月又湊過去,吻她的唇角。
花魁細長的手指在她下顎上輕輕刮蹭著,低聲道:“我早上脾氣不好,對不起啊......”
暮城雪愣了一愣,微微笑了起來:“沒事。今日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水雨月道:“我人生地不熟,你帶我走吧。”
“那......”
暮城雪帶她去到山野間。
暖陽在白雲間溶解,微風在碧湖中蕩漾。風朝岸撲來,霎時間掀起一片暗綠色的水汽。
暮城雪撿了一塊石子,手一揚丟了出去。白色石子在水面跳躍數下,蕩開黯綠湖暈,漾出一灣漂亮的碧銀色水波。
水雨月也學著她的樣子一丟,結果石子在水面上擊出一個小坑,而後便沉了下去。
湖邊系著一艘紅色的小船,暮城雪帶她下去,解開了繩子。
水雨月有點擔心,問道:“這船有主人嗎?”
暮城雪道:“自然,此乃王祖翁之船,置於此地借與往來渡湖之人。”
水雨月放下心來,踏上船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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