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絡腮胡大哥先反應過來,高聲道:“打人了!打人了!”
逃難中哪裡沒有衝突?周遭人見怪不怪,甚至還撤了撤避免波及自身。
剔牙大哥可能磕到了牙,含混不清地尖叫:“報官!報官!”
我冷聲道:“好哇,到時候看看是誰理虧!”
絡腮胡大哥對微胖大哥道:“你看著他!我去衙門!”
我倚牆坐下,甚至不著邊際地想:不知道現在這種形式下,還提不提供牢飯……
第2章 姻緣事非同容易
我還沒見著衙門的大門長什麽樣,就被祝家人截了胡。
此時我正坐在前堂,手邊是丫鬟剛添的香茗,茶盞裡冒出的熱氣,如同牆角香爐中的輕煙,絲絲縷縷地糾纏。
我已經六天沒洗澡了,也不知身上有沒有怪味兒。就這樣登堂入室,我不解又羞慚。
祝小姐今天穿了身青藍色的衣裳,襯得她冰肌玉骨,好似仙女下凡塵。
只聽她問道:“閣下尊姓大名?”
我起身作揖道:“在下陸一衡,小字浚之。”
祝小姐又問道:“怎生與人爭執起來?”
我聽她言說“爭執”不說“鬥毆”,多半有意為我開脫,便賣了個乖:“那人汙言穢語,更辱蔑小姐,在下聽不過,一時性急……萬望小姐為在下周全。”
我印象中,大成律法對“不敬”的懲戒比較嚴格,我在這點上做文章,未必判我有過錯。
祝小姐道:“此事無妨,可知為何單單喚你?”
我心想這我哪能知道,隨口說道:“小姐龍章鳳姿、英武非凡,在下實在不知何德何能……”
祝小姐身旁的粉衣小丫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將起來:“小姐,你瞧瞧他,怎麽淨用些誇男人的詞來誇你。”
我道:“非也非也,想來這字又不分男女,這些詞女人怎麽用不得?”
祝小姐也笑道:“你卻有趣,是個辯才。”
小丫鬟不服:“怎麽不分男女,你可見哪個男人名喚嬌嬌麽?”
我笑道:“有何不可?”
說罷躬身一禮:“在下陸嬌嬌,見過小姐。”
這下滿堂丫鬟都崩不住了,有那含蓄的捂著嘴笑,如粉衣服丫鬟般放肆的早已東倒西歪。
我大著膽子去看祝小姐,她一雙春風含笑的眸子正凝著我:“如此,陸嬌嬌,你可願意在我門下食祿?”
我心中大喜,忙拜道:“榮幸之至。”
待等我從這股喜氣中冷卻下來,我已經在廂房洗漱完畢。祝小姐的青眼有加太過突然,為她打生打死的人多得很,她豈能事事親至、個個如此禮遇?
我不知道她是看中了我表現出來的哪一點,亦或許是這具身體有什麽不妥,總之車到山前必有路。
我躺在柔軟的床上,想著外面的難民,無端生出些許罪惡感,可是——
南澇北旱,此為天災。兵燹連年,乃是人禍。
這都與我無乾。
可又與誰相乾呢?盛大的災禍下沉到個體,便是天崩地裂、生不如死。
我如同常年緊繃、驟然松弛的橡皮筋,一覺睡了個天昏地暗、人事不知,直到祝小姐撥給我的小丫鬟紫述叫醒我,我才得知自己竟睡了一天一夜。
紫述服侍我漱口洗臉的時候,我不禁又想:哪個門客能有這待遇?祝小姐圖我什麽?圖我不洗澡?
說來有趣,我到如今竟不知祝小姐的名字。
我思來想去,還是打直球比較好:“紫述啊,我鄉下來的,一直聽說祝小姐的英勇事跡,誰不尊稱一聲‘巾幗英雄’!因此無從得知小姐名諱,煩請你告知於我,免得日後衝撞了小姐。”
紫述莞爾:“先生不必拘泥,我家小姐待人並不嚴苛。小姐名諱上長下舟,字子昭。”
祝長舟?好名字。
我謝過小丫鬟,剛吃了晚飯,先前見過的大膽粉衣丫鬟明庭就來喚我。
我隨她步至西廂耳房,我抬頭一看,匾額上書“三余齋”。若是在我的時空,恐怕取的董遇“冬者,歲之余;夜者,日之余;陰雨者,時之余”之意,是“三余讀書”的典故,在此地就不知是否是這個意思了,不過多半是間書房。
明庭進去通報,祝長舟的聲音從屋裡傳來,我才驀然回過神來——
這哪是三余齋,分明是白虎節堂。
孤“男”寡女夜晚共處一室,我豈能留住性命?
明庭邀我進去,我隔門作揖道:“小可恐怕瓜田李下,有辱小姐清譽,懇請門外答話。”
屋內一靜,隨即一個爽朗的男聲道:“不錯不錯,正應如此。”
祝長舟朗聲道:“爹爹在場,進來無妨。”
我也不好再推脫,抬腳進門,躬身便拜。
祝長舟的爹爹道:“陸先生請坐。小女盛讚先生學問人品,如今一見果然非凡,不知先生是何方人士?”
雖知多半是客套話,我還是被誇得有些汗顏:“將軍、小姐謬讚了,小可是斷雲縣鄉下人。”
我哪知道這具身體是哪裡人,斷雲縣是我穿過來的地方。
祝長舟的爹爹又道:“斷雲縣果然人傑地靈。我有一老友也在斷雲縣,你或許聽過他的名字,叫陸夏山。”
我心中警鈴大作,這個陸夏山恐怕就是祝長舟撈我的原因。祝長舟先前並不知道我的名字,那麽這具身體和陸夏山應該長得很像?都姓陸,恐怕有血緣關系。是父親?還是叔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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