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罷一笑而過,正想跟小道士分享楊大郎到楊七郎的故事,只聽前方一聲炸響:“好狗賊!閻羅變菩薩——我呸!”
我正想瞧瞧被罵的人是誰,一抬頭,只見剔牙大哥對我怒目而視。
我:“……”
我朗聲道:“這位兄台,你汙言穢語、不敬祝小姐在先,我替天行道在後。有冤衙前擊鼓,勿要在此擋道!”
剔牙大哥冷笑一聲:“祝家施你一點小恩小惠,你就甘願做門下走狗。這衙門口的石獅子都姓祝,我又去哪裡伸冤?!”
我冷了臉:“祝家該你的?欠你的?昨日你不曾吃粥?吃奶還罵娘!”
剔牙大哥又是一串大罵,我如今成了祝府門下客,自然不便像昨日一般大打出手。施粥的祝府家下人聚過來要轟,我又擔心坐實他口中的“仗勢欺人”,一時猶疑不定。
正在僵持間,救星下凡——
“浚之,何事喧嘩?”
祝長舟戴著冪籬款款而來,明庭、紫述一左一右站定,露出腰間佩刀。
我連忙施禮:“小姐,還是昨日之事。”
祝長舟轉向剔牙大哥,客客氣氣地道:“昨日已遣人詢問閣下,閣下說只是誤會,今日怎麽出爾反爾?”
我心想,這句話說得,好似威逼利誘。
剔牙大哥一見祝長舟,就猶如那霜打的茄子。他回首四顧,似乎是沒找到同伴,隻好梗著脖子道:“他打了我了!”
祝長舟淡淡道:“辱蔑將府小姐,我不與你計較。姑爺護我清譽,自然無可指摘。你百般尋釁滋事,意圖打罵我家姑爺,你待如何?”
其實,在她說“姑爺護我清譽”一句時,人群便仿佛沸水入油鍋,轟然炸響,我聽著此起彼伏的“姑爺?!”,一時僵在原地。
我心想,祝長舟早想找個時機把我這個擋箭牌推出去了,剔牙大哥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我一時間感覺自己就是動物園裡的珍奇動物,被百千雙眼睛盯著,手腳都不自在起來,還得挺胸抬頭給祝長舟撐場面。
剔牙大哥也被那一聲“姑爺”震在原地,公雞打鳴般“我我我”了半天,也沒喔出個所以然來。
但我大致能從他的目光中讀出,他想罵我“小白臉”。
祝長舟目的達到,也不再與他周旋:“姑爺慈悲心腸,不與你計較,你領了粥去罷。”
於是,慈悲心腸的姑爺親手給他盛了碗粥。
祝長舟功成身退,我卻不好立時轉身就走,站在門口當了半天八卦話題。
小道士——現在我知道了他道號靈澄——換了個八卦對象,一雙大眼睛盯著我:“您是祝家姑爺呀?”
好家夥,都用上敬語了。我就說他塵根未淨,也不知道怎麽出的家。
我含糊道:“還未定親。”
“祝小姐都親口說了,也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靈澄一邊打粥,一邊道,“祝小姐比廟裡的神女都似天仙,定平城王家公子、周家公子,還有好些公子都愛慕小姐,我聽說京城還有王爺想小姐做王妃,小姐似乎對他們都無意——領完粥去那邊吃,請不要在此聚集。”
小道士雖然沒有問出口,但很明顯他想問“祝小姐看上你什麽?”。
雖然但是,我也不知道哇。我今日仔細想了想,祝小姐見了我一面就要與我假定親,她豈是如此輕浮草率的做派?難道還是與陸夏山有關?
目下多想無益,我佯裝聽不懂小道士的言外之意:“那我情敵還挺——”
一個“多”字尚未出口,一匹駿馬破開人群殺將過來:“小賊!”
馬撞人群,立時哀嚎聲此起彼伏。
靈澄驚道:“是王公子!姑爺快跑!”
真是說情敵,情敵到。
我看到有位老嫗躲閃不及,被馬身蹭倒在地,不由皺起了眉頭。
祝家仆役圍攏過來把我護在身後,有一個連忙進廟去尋祝長舟。
眼看馬就要衝到跟前、踢翻粥桶,我一時血氣上湧,在身前仆役肩頭一撐,飛身越過馬頭衝王公子當胸一踹,擰腰回身,雙腿夾緊馬身,左手抓轡,右手攬韁,迫使馬揚起前蹄,又調轉方向、避開粥桶落下。
感謝天感謝地,這身體學過騎術,還把一身功夫刻進了DNA裡。
飛出來正好看見這一幕的祝長舟:“……”
我:“……”
半掛在馬鞍上的王公子:“……放爺下來!”
我回頭看見他白衣上的鞋印,實在沒忍住,憋著笑說了聲“對不住”,翻身下馬,正色道:“你這樣橫衝直撞……”
“你閉嘴!”王公子惱羞成怒道,“子昭,我哪點不如他?”
雖然隔著冪籬,我還是能感覺到祝長舟的視線緩緩凝向了那雙鞋印。
王公子:“……”
明庭:“噗。”
“這是意外!”王公子崩潰道。
“王兄,”祝長舟道,“蘭因絮果,是說不清的。長舟承你的情,仍覺是王兄抬愛,王兄良緣尚在他處。”
王公子欲辯又止,將矛頭轉向我:“剛才是我一時不查,讓你得逞了,你敢不敢堂堂正正和我比一場?”
我一時不知該告訴他,就算他贏了我選擇權還是在祝長舟手上,祝長舟又不是彩頭,還是該吐槽一下為何隻比武不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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