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答,反問道:“元帥今日回去麽?”
“不回了。”
“好。”我道,“元帥休怪我多管閑事,既然昨天說你我日夜相對,自然你舒心我才舒心。既然元帥不打算回去,在帳中定然又不好好休息,我今日便留下監督你睡覺。”
祝長舟定定地盯著我:“帳中只有一張床。”
我啞然失笑:“小姐介意?我沒打算睡床,打個地鋪便了。”
“不是,”祝長舟思索道,“我視浚之如同姐妹,自然高興與你同榻,只是外人會道你我無媒苟合,平白落人口舌——浚之還是回去罷,府中睡得也舒服些。”
我笑道:“既然元帥也知府中舒服些,何必在此受苦?養精蓄銳方為上策。”
“在軍中歇息有利於鼓舞士氣。”
“小姐不妨銅鏡照,”我道,“士氣哪用倦顏鼓。”
祝長舟聞言怔住,摸摸臉道:“果真憔悴麽?”
我面色鄭重地道:“憔悴得很。”
“罷了,”祝長舟歎了口氣,“我今晚早些安歇便是,你且放心回去罷。”
“元帥一言九鼎,說到做到啊。”
祝長舟笑著把我往外推:“知道了,你快去吃飯吧。”
“等等,我還有一句話交代。”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你手下的兵將也不是吃乾飯的,別把什麽都自己抗,戰略要是有漏洞,眾人早討論出來了,你再枯坐一晚也無益於事——所以,寬心。”
祝長舟一愣,這回方才真正發自內心地笑出來:“曉得了。”
“嗯。”我看著她的雙眸,點點頭,“那我走了。”
“等一下。”
我轉過身:“小姐還有何事?”
祝長舟笑著走過來,步履生風,風吹龍腦撲了滿懷,我感覺雙頰發燙,想是不爭氣地臉紅了。
半晌,祝長舟把頭從我肩膀上抬起來,她淺笑道:“好了,走吧。”
我說不出話來,傻傻地往帳外走,才發覺自己剛剛就像一個木樁似的杵在那裡,甚至雙手規規矩矩貼在褲縫,仿若罰站軍姿。
明明這也不是她第一次主動抱我,這回怎麽就宕機了呢。
我在帳外吹了會冬日朔風,四十五度角的憂鬱pose惹得月麟忍不住關心:“姑爺,是脖頸不舒服?”
“不是。”我道。
月麟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是哪裡不舒服?”
我深沉道:“只是思考了一下人生。”
月麟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我忍俊不禁,不再胡說八道:“走吧,回府。”
翌日,我挑了身輕便好隱藏的衣服,快速吃了早飯就往軍營跑。任務來得突然,我還沒與撥給我帶的那隊兵見過面。
一共九人,有男有女,我看了他們的功夫,果然個個都是好手。
磨合了一下手勢暗語,我見時辰差不多了,又聽聞祝長舟他們在北城門整裝,便差月麟往那邊支會一聲,悄悄帶人從西城牆根溜了出去。
西城果然是朔荇人圍三打一留的那一面,我沒有發現任何朔荇人的蹤跡。但終歸小心為上,我領著九人作賊般從樹林中朔荇人挖的地道鑽到河對岸。
這條地道先前排查過,想來是朔荇已經放棄地道戰術,因此對岸並沒有人把守。
護城河對岸的朔荇營地屬於草原平地,一覽無余,對我們這種偷襲部隊十分不利。但老話說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打了個手勢,這九個輕功好手就分成三組往三個不同方向去,那是將領們商議出最有可能存放糧草的三個地點。
他們的身影在我眼前一閃,要不是我知道內情,一準以為自己眼花了。我也屏息提氣,施展開竹枝身法,往中間一個地點去。
這個地點離帥帳極近,按說不太可能存放糧草,但朔荇有“反其道而行之”的這個先例,我被交代了一句,還是探查為好。深入敵營這種事,人自然是越少越不容易被發現,我自當領這個差事。
大軍幾乎都去前線給談判撐場面了,因此營中也沒有多少人。但文職人員尚在,加上還有巡邏的士兵,我的潛入並不算順利。
我又一次閃身貼到營帳後,險險躲過巡查,剛松了半口氣,隻覺身後有人貼過來,我心下一驚,回手便去捂那人的嘴,誰料那人先衝我“噓”了一聲,示意我不要高聲。
我:同行?
只見那人穿著朔荇衣服,卻是典型的成朝人面龐。約莫三十歲上下,五官周正,劍眉深目,稱得上帥氣。他扎著幾綹朔荇人的細辮,其余頭髮披散下來,像是草原上茹毛飲血的野狼,一點也不似成朝的衣冠風流了。
我打量他,他也在打量我。我戒備得很,渾身肌肉緊繃,但看他卻十分松弛,半靠著營帳,眸色清明如少年。
我低聲道:“你……”
後面三個字“是何人”還未脫口,那人倏然伸手,往我手臂上一捏。
我:!!!
我抬手就打,低聲咬牙道:“流氓!”
那人輕輕松松攥住我的手腕,輕聲笑道:“小衡見了義父,這麽激動?”
我瞳孔地震:義父?這不是什麽正經義父吧!
我震驚之下,隻瞪著他沒有言語,他挑眉道:“嘖,沒有以前結實了,最近沒有好好練武?”
所以剛才是在摸肌肉?他知道這個身體是女孩子吧,長輩也不能上手就摸啊!
Top